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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扬州,等到了平江府,就离都城不远了。殿帅吩咐沿途儘量不停靠休息,可船上的东西都要用完了,一会儿得找个渡口停一下,补充点东西。」
望远点了点头。
船舱内的布置很简单,桌椅和木板床而已。陆彦远十分警觉,一点点人声便把他惊醒了。他躺在床上,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天顶。他又梦到她了,她扑在自己的怀里哭泣,哀求他不要死。他捧着她的脸亲吻她的嘴唇,那香甜的气息和柔嫩的唇瓣,几乎让他忘了身上所有的伤痛。
只想狠狠地将她压在身下,弥补这三年来他不能靠近的痛苦。
他正梦见解了她的衣带,流连在她玉白细嫩的颈侧,正要一除束缚的时候,梦却醒了。他不悦,但这个梦也不过是望梅止渴罢了。
当九死一生的时候,他才明白。不论她还爱不爱他,他依旧不能放手。她怨他恨他,都没关係。这些是他应该承受的,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这次回到都中,他便向皇上求请,纳她进门做侧夫人,到时候谁都阻止不了。
虽然他暂时给不了她正妻的位置,但他会疼她宠她,给她所有的一切。等她生下他们的孩子,在府中站稳了脚跟,他自有办法休了莫秀庭。
莫秀庭背地里那些手段他都知道,不过因着两家的关係,他没点破罢了。不过,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别想有他的孩子。
他单手撑起身子,靠在壁上。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竟有些气喘。他身上的衣襟是半敞开的,里面密密麻麻地缠绕着的纱布,可能还在渗血。他差点死了,与他同去的那几十个人,也仅有几个活下来,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可金国因此没有抓到主将,反而被父亲打得节节败退,他们差一点就打到汴京了。虽然那时候他还很小,对汴京几乎没什么印象。但那曾是大宋的国都,是所有南渡的宋人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地方。
船行驶的速度慢慢降下来,好像是停靠在了哪个渡口。岸上的叫卖声清晰起来。门外好似又有人说话,陆彦远不悦地开口问道:「是谁在外面喧哗?」他的声音还是低沉而有威势的,半点都不像受了重伤,捡回一条命的人。
李秉成是此次北征的主将之一,由枢府选派的,原来在禁军侍卫亲军马军司。因为马军司不设在都城,他跟陆彦远之前也没见过几面。当日正是他被诱入金兵的圈套,被金兵俘虏。好在陆彦远及时追赶了过来,拼尽全力把他救了回来。他受伤还没有陆彦远重,但习武之人最讲义气,已经把陆彦远当做了生死兄弟。
李秉成是个豪爽的北方汉子,他在门外说道:「殿帅昨夜跟我喝酒时说,想听姑娘唱小曲儿。这不,我刚才下船到岸上,听这姑娘唱的曲儿不错,就招到船上来了。」
陆彦远只是喝酒时的戏言,没想到李秉成当了真。他弯腰套上靴子,拿起外袍披上,然后走过去开门。
李秉成身后站着一个抱阮的年轻姑娘,应该是良家子,穿着朴素。显然是到了陌生的环境,有些忐忑,目光四处飘忽,在看到陆彦远的那刻,一下子定住了。
陆彦远生得高大英俊,器宇轩昂,加上统领千军的气势,很容易迷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陆彦远也打量那姑娘几眼,挺纯净的。忽然生了几分兴致,便说道:「到楼下去听吧。」
那姑娘的曲儿当真唱得不错,吴侬软语,格外悦耳。李秉成全神贯注,还跟着哼两句,陆彦远却神游天外。他记得那个人的歌声也很好听。虽然她不常唱,他也只听过一次,但就是那次,让他念念不忘。再要她唱,她却怎么都不肯了。
那个时候面对自己,她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扭捏娇羞。他偷亲了她的脸颊,她会红着脸扑打他,然后被他一把抱住。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她,但顾惜着她年纪小。但现在想想,那时候若是真要了,甚至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父母也就没有理由不让她进门了。
三年之前他还不到二十岁,锦衣玉食,人生顺畅。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想要的,竟会得不到。
等一曲唱完了,陆彦远打发定北给了赏钱,让他把人送下船去了。
姑娘临走时依依不舍地看了陆彦远一眼,好像期待他把自己留下。但陆彦远不看她,她也只能讪讪地离去了。李秉成道:「殿帅好不解风情,难道没看出那姑娘对你有意思吗?听闻你府上只有一个夫人,把这姑娘带回去时而唱曲儿解闷挺好的。」
陆彦远低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李秉成以为陆彦远对夫人用情如此之深,心中倒生了几分感慨。这个时候的男人,三妻四妾才是寻常事,更何况陆彦远是如此的身份。还能守着一个妻子,真是痴情。
处理完绍兴的事情,夏初岚便让人护送夏静月回临安了。夏静月的婚事如今也在议程中,人无端地消失了,对吴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夏静月回到家中,夏柏青去市舶司了,只有柳氏在家。
夏静月将家里的事情一一跟柳氏说了,最后说道:「三姐姐当真厉害,不仅解决了韩家的事,还把韩家的生意都归到我们家名下。二伯母经此一事,也收敛了许多,家里总算可以安宁一阵子了。」
柳氏摸着她的头道:「你三姐姐那样的姑娘,恐怕多少年也出不了一个。你倒不用妄自菲薄,你有自己的好处,只是平日里多跟着她学点就是了。」
夏静月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娘,吴家那边可有回信……?」
「还没有回音呢。毕竟是皇后一族的,可能家里人有些顾虑,咱们再等些日子。若是没有回音就考虑别的人家。」柳氏柔声说道。
夏静月对吴均也只停留在那一面的认识,说不上是非他不嫁,因此也没觉得如何。
因为夏柏青刚刚上任,还没拿到俸禄,他们每月的房租又不便宜,所以家里节省开支,没有下人,都靠柳氏里外操持着。
今日天晴,柳氏和夏静月拿屋里的被子出来晒,忽然听到大门被人用力地敲响。
柳氏应道:「谁啊?」
「这里是夏柏青的住处吗?」一个女人在门外问道。
「是啊,您是哪位?」柳氏人已经往大门的方向走了。他们刚到都城,根本都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有个女人上门来?
门外的女人继续说道:「我是顾家的四娘子,你把门开开,我娘想见你。」
哪个顾家?柳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门边。等反应过来以后,她一惊,连忙把门拉开,看到顾素兰扶着顾老夫人站在门外。她们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随行而来的大概有七八个人,阵仗很大。
顾老夫人板着脸,顾素兰上下打量柳氏,问道:「你就是夏初岚的三婶吧?」
「是。二位快请进。」柳氏客气地让开。
顾老夫人让随从都留在门外,径自扶着顾素兰走进院子,皱眉看了看四周。临安市舶司的判官不是什么大官,俸禄微薄,自然住不起都城里的房子,只能缩在郊外。可夏柏青家里竟然连个下人都没有,还是让她们娘儿俩开了眼界。
顾老夫人和顾素兰在堂屋里坐下来,柳氏让夏静月去弄茶水,只站在屋中说话:「不知二位到寒舍来,有何贵干?」她想着以后就是姻亲了,说话便格外客气,脸上也带着笑意,想给顾家人留下个好印象。
「夏初岚不在?」顾素兰开门见山地问道。
柳氏回道:「家中有点事,岚儿回绍兴去了。」
「你侄女骗婚这件事,你知道么?」顾素兰冷冷地问道。她打听到夏初岚从前那些事儿后,迫不及待地回家告诉了顾老夫人。顾老夫人气得半晌说不出话,再也坐不住了,要亲自来夏柏青这里。
柳氏愣住,口气轻了些:「四娘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知岚儿做了什么事,让您这么认为?」
「你不用给我装傻,我都查清楚了。她在泉州的时候跟英国公世子有过一段,英国公府要她去做妾,你们家死活不肯,她还闹着上吊。不过三年时间,怎么就看上我阿弟了,还要嫁给他?你们当我们顾家人都是傻子?专捡别人不要的破鞋!」
柳氏收起笑容,正色道:「顾四娘子,您上门是客,我以礼相待,但还请您说话客气些。」
夏静月端了茶水过来,原本要进屋中,听了顾素兰的话,特意站在门边听着,没有进去。
顾老夫人看了柳氏一眼,她虽然也很生气,气儿子竟然看上了这么个不知检点的女子。但她毕竟活了一把年岁,尚且能沉得住气,就对柳氏说道:「我来就是要亲口问一问,我女儿打听到的这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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