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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隔几天进行高等级学生的召集是件不算常见的事情,这次是诺玛的短信通知而非警告铃声的呼叫,因此在座的a级学生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前几天的紧张。

但很显然,几天前行动的失败依然给他们留下了严重的阴影,并没有人交头接耳。学生会和狮心会沉默地分列两边,仿佛中间隔了楚河汉界。

但楚子航不在里面,恺撒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又一圈,他隐约感觉楚子航的缺席另有深意。

施耐德教授播放了一段视频——确切的说是个ppt。

视频里讲述了一个他们都没听说过的混血种组织,从描述来看这个组织简直恶贯满盈,他们信奉血统,但轻视言灵,他们认为言灵在对上龙王时的用处微乎其微,要想将龙王斩杀,唯有力大砖飞。

他们还是严格奉行精英教育的组织——和密党的精英教育还不同,组织里的孩子如果不能成为精英,那就只能论为蝼蚁。

据说被组织培养的孩子自小在斗兽场一样的环境中训练、学习,经历重重的竞争和考验。有无数的孩子在这期间倒下,更多的,被竞争对手踩在脚下。

最后每一组只能留下一个孩子,早早的双手沾满鲜血,踩着同龄孩子们的尸体踏上金字塔的塔尖。这才是“组织”所认可的所谓精英。

“难怪他们成不了气候。”恺撒第一个吐槽,随后的学生会成员们跟着附和。

这些血统优秀的孩子在密党里即便不会被当成宝贝对待,也能享受到作为屠龙预备军的善待和良好的教育。但在“组织”里,他们却成了他人的垫脚石,被无情抛弃的消耗品。

这样极端的教育出来的即便能力上很强,恐怕精神上也是个十足的疯子了吧。

恺撒这样想着,眼前莫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猛地摇了摇头,把不速之客从他的脑海里驱赶出去。

“现在,这个组织对我们伸出了橄榄枝。”

施耐德教授的这句话点燃了全场的寂静,学生们纷纷发出抗议,中心无外乎是这样一个不把人当人的组织没资格成为同盟,还有就是混血种的命也是命之类。

施耐德教授清了清嗓子制止了学生们的话。

“与此同时学院正在开校董会,他们叫了楚子航作为我们密党年轻一代最强者之一的代表,他会和组织派来的他们的王牌切磋一下,判断是否有合作的可能——恺撒你先坐下,如果校董会同意了合作,那位王牌将会被派到卡塞尔来进行一段时间的交流,你有的是机会和他比一比。”

“他们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如果所谓的王牌连楚子航都打不过,也太逊了吧?”随着红发女孩的调笑声,学生会的a级学生也都笑了起来。

但狮心会那边则对此不太认同了,兰斯洛特站起身震声说:“什么叫做’连楚子航都打不过’如果我对中文的理解没错的话,你们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会长很没用吗?”

苏茜坐在他旁边扯他的袖口,向诺诺投过去一个尴尬的眼神。

另一位狮心会干部帮腔道:“那这样你们的会长连去会一会对方的资格都没有,是不是说明你们的会长连我们的会长都打不过呢?”

图书馆里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了,双方都群情激愤,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进行一场群殴。

楚子航从来没想过还能在学院里见到路明非,特别还是——他紧张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在校董会上。

路明非显然关注不到他的心情,事实上楚子航一出现他就像是一条大狗狗一样甩着尾巴贴了上来,就差口水流了一地了。

在座的校董们显然也没想过这样的发展,特别是路明非小姑娘一样摇晃着楚子航的胳膊说:“我就是为了师兄才来的,我特意跟上面申请的,我真的太想见到你了!”

楚子航不得不摸着他的头安抚他,感觉跟安抚一条大型犬也没什么区别,路明非的头毛摸起来也算柔顺,跟狗狗的皮毛也有点相似。

如果不是楚子航平日里的人设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杀龙王,恐怕现在校董会就要给他按个通敌的帽子拉出去了。

“这,还能比吗?”

一个年轻点的男性校董轻声问。

“我打不过他。”楚子航直言。

“那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了,你们得认真打一场!”

“多认真?”路明非从楚子航的怀里探出脑袋,“我对师兄可下不了死手,你们得换个人来。”

倒抽了一口气的声音,咳嗽声和小声的惊呼声在小房间里回荡。

“你不能对任何人下死手,我们这里是学院,不是竞技场,我们和你的组织是同伴,不是对手。”校长终于发话了,灰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副校长示意楚子航把路明非带走,门关上前还能听到校董们七嘴八舌表示不赞同的声音。

“那是个疯子!”

“学院里不能有危险分子!”

“我不赞同和那个组织合作。”

他看了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一眼,路明非确实有点疯,确实也很危险。

但混血种谁不是疯子?高血统的混血种谁不危险?

至于那个组织,楚子航冷下脸。以他的能力完全不能带路明非离开那个鬼地方,但如果有密党的帮助或许可行。

他抬起路明非的脑袋,对上爱人湿漉漉的眼睛,低声说:“听我说,你到学院之后”

校长带着大大的笑容走进图书馆,楚子航跟在他身后,但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紧跟在楚子航身后的黑发男人身上。

男人和楚子航差不多高,穿着休闲装,身上披着的——很显然是楚子航的校服外套。

看来胜负已见分晓,学生会的成员们向敌军投去嘲笑的眼神。

校长清了清嗓子,依然保持着笑容,看起来倒有点让人害怕。

他拿起话筒,激情澎湃地发言:“诸位a级以上的学员们,我很荣幸的向你们介绍卡塞尔历史上第一位交换生,来自于我们的兄弟组织,他将在学院进行为期起码一年的交换学习,我希望你们可以和他相处愉快。”

男人似乎不太喜欢这么多人的视线,低着头就要往楚子航身后钻。楚子航低声对他说了什么,伸手又把男人扯到自己身边。

“顺便一提,虽然没有进行3ce测试,但根据他的体检报告,我们初步确定他的血统评级为s级!”

校长的话音刚落,就连学生会成员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上一次卡塞尔出现s级学生还是在一百年前,在座的所有学生血统评级都是a,这意味着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血统高过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那么,今晚就是你们年轻人的时间了,就在这开个party吧!孩子们,要以最高的礼遇热烈欢迎你们新的同伴,让他感受到我们的热情!”校长抬手做了个举杯的姿势,和施耐德教授一起走出了房间。

山中无老虎,猴子们就要开始争大王了。在座的学生们对着男人虎视眈眈,眼神几乎要将人撕碎。

楚子航拍了拍男人的后背,男人终于挺起胸抬起头。

映入在座所有人眼帘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国男人的脸,黑头发黑眼睛,只有直起腰来比楚子航还高出点的身高算得上出彩,也仅限于在本国男人中。

“自我介绍一下”楚子航说。

男人挠头,开口道:“哈喽大家好,我叫路明非”他半天说不出下面的话,求救般地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接过他的话,“十八岁,中国人,血统评级你们都知道了,言灵目前是未知。”

“我在组织里的代号是零号,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

路明非补充道。

红发女孩噗嗤一声笑了,“这不巧了,我们这里也有一个零号。”

路明非眼前一亮,继而眉开眼笑,“那可真是太巧了嘿嘿嘿。”

学生们纷纷和亲友对视,众人脸上皆是“这怕不是个傻子”的眼神。

楚子航叹了口气,扬声道:“我在这里要求狮心会的成员对路明非的身份保密,更不要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和他接触。”

狮心会的全员应“是”,而学生会的成员则等着自家的会长发号施令。

恺撒自男人开口之时就一直保持沉默,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这是他唯一清楚的那晚那个男人的身体特征,甚至在听到那熟悉的声线时他的身体都起了反应。

他沉默地抬起头看男人的脸,而对方甚至没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楚子航看起来不打算等他开口,自顾自地向着全体发言:“路明非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欢迎会什么的就免了吧,大家可以走了,恺撒、陈墨瞳和零留下,你们三个和路明非是下一次中国任务的执行成员。”

在场又有人要坐不住了,“为什么让一个外人来执行任务?”

“这个人的血统真的安全吗?”

“安静”,恺撒沉声说,他始终盯着路明非的脸,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一点也没有危机意识,还是根本无视了他的存在,直到现在路明非才终于第一次和他对视。

路明非向着他眨眨眼,眼神甚至有点迷茫。

“校长和校董会都认可了他,允许他以学生的身份进入学校,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就算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也该是我们这些要和他组队的人。”

楚子航,甚至诺诺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恺撒觉得憋屈,他当然也并不想帮路明非说话,只是他一向对事不对人。但是他肚子里憋了一把火,他现在还在忍着不冲到台上给路明非一拳。

众人陆陆续续地散去,诺诺轻快地蹦跳着到台前,示意零跟着过去。

“这就是我们的零,是不是很可爱?”

路明非低头看女孩,连连点头。

零言简意赅地开口:“你好”

“你好你好,你大名就叫做零吗?那你们还是叫我路明非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搞错叫的人是谁。”

路明非一本正经的回答,倒是让诺诺又笑弯了腰。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小学弟?比某个木头——”诺诺瞟一眼楚子航,“还有某个情圣——”视线转向冷着脸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来的恺撒,“要更像个人!”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骂人,也有些像是在阴阳怪气,但在诺诺这里可以说是一句高规格的称赞。

“我是诺诺,不要问姐的大名,姐只是个传说。”

红发女孩潇洒地伸出手,路明非乖巧地伸出双手去握住。

眼神从高挑的女孩又转向矮个子的女孩,路明非不禁赞叹道:“师兄你怎么没说过你们学校有这——么多的美女啊。”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伸手把路明非的双手扒拉下来,作势要给他一个肘击。

路明非习惯性地接下这一击,继而握住楚子航的手肘,向上一推,两个人居然就这么打了起来?

小打小闹在几秒钟后胜负就见分晓,路明非把楚子航按到地上,但贴心的垫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在他后脑。

诺诺一脸吃瓜的表情,就连零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没人管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恺撒的脸色越来越黑。

刚刚路明非叫楚子航什么?他宁愿怀疑自己的耳朵。

路明非压在楚子航身上,眼神深情款款。

“师兄你别误会,我就是奉承一下学姐们,你知道的,她们再漂亮也和我没关系,我的心里只有你。”

楚子航无奈地闭上了眼,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开我。”

路明非闻言乖乖的起身,伸手又去把楚子航拉起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小魔女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我刚才就很想问,为什么你们看起来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我们高中在一个学校。”楚子航说。

“我是师兄的男朋友!”路明非仿佛很自豪地说。

在屋里安静的一瞬间,一声“噼啪”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苏茜站在门口,地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然是自她手里摔落下去的,她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楚子航,一脸受伤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楚子航表情一沉,诺诺同情地看着他,同时注意到路明非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眨着眼睛一脸的无辜和茫然。

苏茜转身跑开了,隐约能听见走廊里回荡着女孩的抽泣声。

“我觉得她需要一个解释。”

“我出去一趟。”楚子航很抱歉地开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诺诺。”事实上在场的三个人一个三无少女,一个楚子航的死敌,似乎只有拜托诺诺才是最佳的选择。

“没问题”诺诺拍拍路明非的后背。

但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男人似乎对此并不满意,他揪住楚子航的衣服下摆,湿漉漉的大眼睛露出有点委屈的眼神。

“师兄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青铜与火之王,我的言灵对他无效,学院不打算派我去。”

楚子航耐心地给他解释,像是父母安慰有分离焦虑的人类幼崽。

“可是,可是我就是为了见你才来的。”路明非眼角眉梢都耷拉下来,十足十的一只被主人推开身边不许贴贴的大狗狗。

楚子航不得不揉了揉路明非的脑袋,被摸头的人哼哼唧唧,还真的很像是幼犬的叫声。

诺诺猜测恺撒会是一幅没眼看的表情,她很感兴趣地看过去,但只看到男人发青的脸色。

到底是楚子航的人设崩塌,还是路明非的过于与众不同才使得他露出这副表情?大概二者兼而有之。

那边楚子航终于哄好了路明非,向诺诺示意了一下才离开。

路明非的情绪依然很低落,诺诺决定主动和他搭话。毕竟有谁能拒绝一只大狗狗呢?没有人!

“给你介绍一下恺撒。”诺诺向着身后一直和他们保持距离的男人招了招手。

“他比楚子航还大,你可以叫他大哥。”

路明非抬头朝着男人看过去,视线从男人的发顶一直向下到脚下,又从脚下一直向上到头顶。

然后他就像定住了一样不动了,瞳孔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震惊的事物。

恺撒心里一沉,这个男人,只是通过眼睛的判断,就能把他和那天晚上的人联系在一起吗?他不会自欺欺人说那天晚上路明非入侵的目标就是他,但只要想到路明非是把他错认成了楚子航,他就想死。

“你们不会也认识吧?”诺诺开玩笑说。

路明非回过神来,慌张地退后一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认识,完全没见过。”

恺撒咬牙切齿,回答:“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路明非。”

但诺诺总感觉那三个字的人名被恺撒读的更像是报出仇人的名字。

她同情地看了小师弟一眼,这才刚见面就被恺撒盯上,又是跟楚子航关系特别的人,怕是这一年里恺撒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

恺撒没想到的是当晚路明非就敲响了他宿舍的房门。

打开房门的时刻他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次还记得不应该走窗户。

路明非拎着个纸袋子,扭扭捏捏地朝他递过来。

“这是,这是药,我们平时训练的时候用的,止疼还有对于伤口愈合都有很好的疗效。”

恺撒怒极反笑,“你忘了你上次来拜访已经是一个月以前了?就算真的留下了什么伤,还有现在上药的必要吗?”

路明非缩回了手,垂下头低声说“对不起”

妈的,恺撒低声骂了一声,伸手把男人拉进屋里。要算账也好,要杀人灭口也好,都得是在无人的地方才行。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还是问了一句,诺顿馆的安保原本就很强,上次的事之后他又加强了人手和训练。

“从走廊的窗户那里”路明非如实相告,恺撒在心里叹气,心想明天就把诺顿馆里所有的窗户都换成加强的钢化玻璃。

“你怎么那么喜欢走窗户?”他其实没想跟路明非寒暄,他早就演练了无数次怎么干脆利索地割断对方的喉咙,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职业病吧”,路明非挠头说,“我最擅长的行动方式是潜入,走窗户还是里面最简单的一种,你的安保强度还不至于我用更费力的方法。”

这人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找茬的?恺撒忍无可忍,反手把男人按在墙上,从衣袋里掏出匕首,抵上男人的喉咙。

路明非的手抽动了一下,似乎是下意识的要反抗,但最终还是没有剧烈的动作。

“你觉得只是道歉就能把你对我做的事一笔勾销吗?”

“我其实感觉有点不对来着,”路明非皱起眉头,“但是我为了腾出假期连轴转了七天,那时候就算我想要思考,也想不出什么了。现在想起来我确实有点太着急了,因为我实在是太久没见到师兄——”

“闭嘴!”恺撒低吼,将匕首压得更紧,“别提那个人。”

路明非闭上嘴,真诚的睁大双眼和他对视。

就算杀了这个傻子,感觉也改变不了什么,恺撒头一次感到如此深的无力感。

“你不怕死吗?”他问。

路明非微微摇头,脖颈处被匕首的刀锋划过出现一条渗血的痕迹,恺撒下意识地将匕首退开一些,但马上又懊恼这一不经大脑的举动。

“怕死的人是不会变强的”路明非依然和他对视,但眼神似乎已经飘向了远方。

“我不怕死,但我怕死的憋屈,我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活着,也为了那些曾经的伙伴活着。”

恺撒陡然想起视频里的斗兽场式教育,路明非显然是经过这样的教育并且存活到最后的佼佼者,他口中的伙伴,有多少人正是死于他之手?

“我要在战场上死去,哪怕断了手断了脚我也要上战场,因为那是我的使命,是我存在的意义。”

恺撒摇头放开了钳制男人的双手,路明非不见得是个疯子,他更像是那个组织打造的人形兵器,残酷的斗争不过是这些兵器的制造过程。经过重重筛选和有意改造,最终培养出来的就是这些毫无常识,缺乏人性,除去杀戮之外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一具人类空壳,内里没有血肉,只有一颗跳动着的怪物的心脏。

本应该是这样的,但路明非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如果不是亲自体验过,恺撒不会意识到这之中的违和感。

那个暴风骤雨一样的夜晚,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做爱,像是要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像是动物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交尾。

路明非吻遍了他身上的每个地方,或轻或重,绵密的细碎的吻,吻到他浑身发软,头重脚轻地倒在床上。

到后来恺撒的嗓子都哑了,路明非根本不放他去喝水,就连他想要逃开都被揽着腰捉回来。路明非也不忙着做什么,只是断断续续的吻他,夹杂着几句低声的情话。

即使已经知道这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误会,但改变不了的是那一刻恺撒的感受,他真的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而不是被用来发泄欲望的工具。

一个冷血的人形兵器会懂得什么是爱吗?

一个怪物会懂得什么是爱吗?

他现在也有点拿路明非没办法了,既想要按着这个混蛋打一顿,又怕不知道什么举动又戳到了对方的反射弧,他可不希望那天晚上的事情重演一次,虽然这次路明非没有认错人,这样的事并不可能。

“我会对你负责的。”路明非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负什么责?”恺撒觉得好笑,“你要把楚子航甩了和我交往吗?”

路明非却愣住了,“当然不行——我是说,我可以从别的方面补偿你,比如在下面的行动中保护你的安全之类的。”

“如果龙王给了我一刀,你会替我挡下的那种?”

路明非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很擅长的,我最高记录是在失血76%的情况下完成行动任务,组织里还没有打破我记录的人呢。”

“用不着”,这话听得恺撒很不舒服,这什么破组织,不把人当人看。之前在图书馆里听见有人喊“混血种的命也是命”的时候,他还觉得搞笑,但现在看来这个组织即使对待他们培养出的尖子生依然冷漠苛刻,比童话故事里的继母们都要恶毒。

但路明非把他的话理解成了不可以从其他方面补偿的意思,他挠着头一脸的苦恼。

“可是我的上司跟我说过,我们最应该追求的是权与力,爱情什么的是傻子才会在意的东西,只是因为太孤独了有的人才会找个人陪伴。我觉得我在战场上的价值应该比作为恋爱对象的价值要高多了才对,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恺撒又想笑了,路明非一没常识,二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他莫名的有种要在这段相处的时间内纠正傻孩子脑袋里的各种不正常想法的责任感。

“别傻了”,他倨傲地回答,“我对你没兴趣,就算你甩了楚子航再来追求我也只会失败。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事实上你最应该保护好你自己,如果你在我们这里出了什么情况,你那个狗屁组织搞不好会以此为借口向我们发难,你也不想因为你而起争端吧?”

路明非连连点头,并没对恺撒用来形容组织的贬低词汇发表意见。恺撒心想有时候人傻了点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反而更不容易被洗脑,路明非似乎对那个组织并没有盲目的崇拜和过强的集体意识,这是好事,说明他陷得还不算太深,还有被捞出来的可能。

学生会还是给路明非安排了欢迎晚会,恺撒提出来这件事时诺诺皱起了眉头说恺撒你不要刁难他,你这么找他的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楚子航,把他当成情敌呢。

恺撒很不明白欢迎晚会怎么就成了刁难和找茬的含义了,他可是很大度的对路明非之前的冒犯既往不咎———换成任何一个人来他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退步,甚至算得上是牺牲了!

他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就连之前诺诺因为他身上的吻痕毫不犹豫地把他甩了都没有现在更委屈。

话说,这两件事,貌似是由于同一个人的原因来着?

恺撒感觉自己拳头又硬了,好不容易被压下来的火气又起来了。路明非不是说自己很能抗吗?他对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挨一顿打也不算什么吧?

就是搞不好打不过,恺撒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按道理来说以他们的体型差他光靠体重就足够产生压倒性的优势了。要论技术,路明非也不见得比他高出多少。

这么说来他真得找路明非切磋切磋,找出原因来,或许就能逆转局势,反败为胜。

时间回到现在,恺撒选择据理力争。什么好的前男友就该像死人一样,这个尸我非诈不可。

“我是为了表示对他的欣赏和认可,才决定举办欢迎晚会的,怎么会是要刁难他呢?”

无视诺诺眼神微妙的连连摇头,恺撒补充道:“现在他和楚子航的关系还只是一部分人知道,但早晚会传得沸沸扬扬,如果我现在不明确表态,传闻是不是就会变成我因为楚子航的原因和他交恶了?我可不想平白背上这样的骂名。”

他的提议因此获得了学生会几乎所有部长的赞同。

晚会上路明非迟到了一会,不合身的西装显然是芬格尔借给他的。

“你没有提前告诉他要穿正装?”诺诺问他。

“额,忘了”恺撒一时觉得有点尴尬,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但他还真不是故意的,这些天他只想着怎么才能报那一夜之仇,再加上安排训练,调度资源,确实有点疏忽了。

“我猜你也没告诉他要邀请舞伴。”

恺撒更加心虚地移开了眼神,只听到女孩的一声叹息。

但他还是嘴硬道:“要说舞伴,他肯定去叫楚子航过来了。”

因为楚子航表态不打算大张旗鼓的迎接路明非,恺撒更想把自己的态度表现的明确点,最好借机把路明非拉进自己的阵营——或者至少让外人认为路明非在自己的阵营。

这样的想法一部分是出于和楚子航较劲的心理,另一部分是出自他自己对路明非的兴趣。

谁承想出来这样一个岔子,好在路明非是个心大的,换成个心细的搞不好也会觉得恺撒这是在找他麻烦了。

诺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自己出去救场,不过她的身份属实有点尴尬,哪怕像她这样性格大大咧咧的女孩也觉得不太合适。

好在这时候零的出现及时救了场,恺撒听到她踩着高跟鞋直奔路明非身前,女王范十足的对路明非说“邀请我跳舞。”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舞台中央的男女上,路明非点了点头,退后一步,挺直了腰。

随着弯腰伸手的动作,他原本在众人目光下畏畏缩缩不知所措的神情在转瞬间发生了变化,简直可以说是变了个人一样。

女孩的小手搭上他的手,男人的腰挺得笔直,颓丧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稳重和自信。

零原本就很漂亮,今天更是难得的打扮过了,恺撒心里希望她有这样的表现不是为了路明非,一个有恋人的男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值得去追求的,更何况是她这样优秀的女孩。

舞池中旋转的男女有着恰到好处的身高差,换成恺撒的身高搂着零就像是爸爸带孩子了——绝没有嘲笑她身高的意思。

女孩白金色的头发在吊灯的光照下闪闪发光,随着舞动而摇摆的样子像是流淌的夜光。

她轻盈地旋转,舞动,跳跃,像是蝴蝶,又像是密林里舞蹈的精灵。而路明非只是稳稳地扶着她,仿佛她攀附着的枝干,是保护者,而不是控制者。

恺撒不能理解的事情又多了一件,明明路明非有高到让人产生危机感的龙族血统,有着可以体会到的强大战斗力,但莫名的给人一种亲和感,甚至安全感。

舞池里的所有人都为他们两个让路,欢迎晚会的目的算是变相达到了。

恺撒也差点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在晚会的最后邀请路明非加入学生会。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路明非为难地耷拉着肩,“我只在这里待上一年,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不要了吧?”

恺撒挑眉,他既然敢问出来这句话,自然是有自信路明非不能拒绝,他手上可是握着路明非的把柄的——当然,也是他自己的把柄,这种事说出来,有谁会信他不是自愿的啊?就算打不过,难道跑不掉吗?不反抗自然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对于受害者有罪论,他一向是会严厉驳斥的,但这话,他居然没法反驳。

回过神来,恺撒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算好看,因为会场一片安静,甚至有人在小心地看他的脸色。路明非的表情也很尴尬,但到底还是没露出松口的态势。

恺撒只能拿出杀手锏,也不知道路明非的笨蛋脑袋听不听得懂暗示。

“如果你愿意加入学生会,诺顿馆的大门会始终为你敞开,当然如果你不想用走大门,那么窗户也会为你开着。”

这话听起来是个热情的邀约,带着点俏皮的味道,也不算不符合恺撒的风格。但对于路明非,那就多了一层不为人知的含义了。恺撒满意的看到路明非接收到了暗示,仰起头看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诺诺看了眼恺撒,又看了眼路明非。恺撒隐约听见她的喃喃自语:“诺顿馆有那么吸引人吗?这孩子以前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青铜城行动四人组拉了个小群,恺撒作为组长可以自行安排几个人的训练时间。

学院只给路明非安排了基础的课程,事实上教授们对路明非这个新学生非常头疼。要说他懂得多吧,他在某些方面的常识匮乏程度让人震惊。要说他什么都不懂也有失偏颇,事实上他的知识面还算广泛,甚至对一些相当冷门的内容有了解,特别是对于一个除了两年高中就再没正儿八经上过学的人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奇迹。

至于恺撒,他觉得路明非只是大脑异于常人,不是说血统越接近龙族,混血种的身体和思维也会更像龙类吗?这样就可以解释路明非的体能为何远高于普通混血种。但一想到难道龙王也是这类脑里缺根弦的生物,他属实有点绷不住。

学院里想要找路明非麻烦,哦不,是想和他切磋一下的人还真不少,如果不是已经领教过路明非非人的实力,恺撒绝对是打头阵的那个。当然并不是他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败就受挫到了不敢再次向路明非发起挑战的程度,他自然是想着早晚有一天能把这个臭小子按在地上一雪前耻,想得他牙都咬酸了。比起能力路明非更可怕的还是他那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脑回路,有什么人会先跟人打上一架,然后再和对方打炮的吗?逻辑何在,意义何在,还是说他之前和楚子航就是玩的这种古怪的床上游戏?妈的,一对变态!

他强迫自己转移了思路,再这样想下去他和路明非必须得死一个,不然这事没完!为了拦住学生会那些要去送死的家伙们,他不得不效仿楚子航下了死命令,这种一刀切的方式其实是他最不喜欢的,没想到有一天他也成了死板无趣的领导人。

对于他主动和路明非拉近关系的做法,弗罗斯特表示了赞成,虽然他并不认为路明非是恺撒多么强力的对手,但作为一个难以预测的变量,一个与神秘组织联系的钥匙,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心。

为此弗罗斯特特意给恺撒捎来话说,务必把路明非安排在他身边,最好能住在他宿舍旁边,甚至是一个宿舍都行。后半句多少有点夸张的意思,谁不知道恺撒最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住所。恺撒当然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叔叔还是一如既往地缺乏幽默感。

对于搬进诺顿馆住,路明非当然是拒绝的,而且是强烈拒绝,几乎跟个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不愿意,坚决要去和楚子航一起住。本来恺撒也并不怎么想要他住到自己旁边,他还不乐意呢,要说把这烂摊子扔给楚子航,恺撒是十分支持的,如果不能和这个心理年龄三岁的笨蛋计较,那就只能把责任都推给楚子航了。况且非要说的话他自己和他卧室的窗户之所以遭遇飞来横祸,不也是楚子航对路明非管教不力的责任?楚子航是罪魁祸首,这话不假。

奈何楚子航一如既往地不会看气氛,他一本正经地说:“还是让我来吧,恺撒,你搞不定他的。”

这话恺撒就不爱听了,是啊没错,这个难搞的疯小孩是只听你话的乖巧男友,可你还不知道吧?关了灯他连我和你都分不清。这话说出来楚子航未必不会比恺撒更郁闷,不过恺撒还是“好心”地不打算把这件事捅出来。

尽管一万个不情愿,路明非还是眼泪汪汪地被恺撒拖走了,实话说,楚子航不担心路明非会不会遇到什么事,高血统使得他更像是个内置核弹的人形兵器,平常的战斗力和血统爆炸性的威力比起来都算不了什么,即便有人想要对他不利,大概也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别说恺撒,就连校董会的老爷们,似乎对路明非都是观望的态度,也就是说在学校里他目前是安全的,楚子航更担心的是讨伐青铜与火之王的行动,他没法参加,照看路明非的责任就落到恺撒和诺诺身上了,诺诺虽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是对认的小弟倒是相当的厚道,而且她对路明非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甚至没因为这个男人是她闺蜜的情敌而减分,这是楚子航没想到的。而恺撒的想法是楚子航摸不透的,他对路明非的作为,可以是出于他对人才一向的来者不拒,并不能证明他对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更何况还有楚子航自己在其中的复杂关系,他总觉得恺撒有种跃跃欲试要和他竞争的意思——恺撒该不会是把路明非当成什么有威胁的猛兽了吧?然后萌生了“你能驯化得了的野兽我为什么不行”的攀比心理?楚子航眼前没来由地出现一幅路明非跪在地上,恺撒在他身前高高举起鞭子的画面。

这想法可真是奇葩,楚子航摇了摇头苦笑了,一遇到路明非的事他居然也变得会犯蠢,或许是关心则乱的缘故。他其实没必要这么担心路明非的,他不在路明非身边的时间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得多,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了的事情。即便恺撒真的想要把明非当成猛兽来训练,大概也会在见识到“猛兽”的厉害后认清现实吧——或许并不会。

生平第一次,楚子航对自己宿敌的未来产生了隐隐的担忧。

果然消停的日子过不了几天,几天之后路明非就把找茬的同学送进了校医室,虽说是找茬,也称不上是有多大恶意的行为,大概也就像小学生那样,在路上遇见他的时候伸过一只脚试图绊他一下而已,更像是玩笑般的举动。

然而不知道是这样的做法对于路明非来说是威胁性的,抑或是他的战斗本能太过容易地就被激发了,总之一秒后对方就被一个过肩摔趴在了地上。这下学院里的人都知道路明非是个没轻没重的小朋友,这样的事情也就再没发生,只有两位监护人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至少他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和恺撒的想象不太相符的是,路明非并不那么热衷于训练,虽然他保持着特种兵水平的作息和训练强度,但那更多是一种习惯。几乎每次恺撒晨跑回来都会看见路明非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在餐厅里埋头吃饭,他一度怀疑这小子究竟有没有合格的自理能力,是不是需要给他配备个保姆什么的。

这种事还用不着他专门去问楚子航,而且恐怕楚子航都不知道这种事,从他和路明非的聊天记录看来——不是恺撒偷看路明非的手机,是谁能想到路明非一个年轻人连手机都用不利索?和楚子航的聊天记录是恺撒帮他加入行动的群聊时“不小心”看到的,尽管路明非的聊天软件里面只有楚子航一个联系人,但聊天记录里他们的对话也是少得可怜,仅有的对话基本都是无意义的随意聊天,半点没有异地恋小情侣的恩爱模样。对于学院的事情楚子航说的不算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明非的身份而有所顾虑,路明非那边也是一样,很难从他话里获取那个组织更多的信息,从路明非大方地把手机拿给恺撒,自己却毫不在意地跑开了这点看,恺撒不觉得他是很注意信息保密的人,所以这又是无心的了?

他还得到了另一个他疑惑许久的问题的答案。那是半年前楚子航告诉路明非自己在学院里担任的职务是狮心会的会长,路明非问他:“什么狮心会,和仕兰中学的学生会那样吗?”

楚子航的回复让恺撒不好的预感得到了证实,他说:“差不多就是那样。”

路明非发过去一个点赞的表情,并配文道:“师兄辛苦啦,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对话到此为止。

应该说幸好路明非在这时候跑掉了,不然恺撒绝对要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拉过来,现场教育他什么叫“差不多”,明明是个中国人,对中文的理解居然差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简直无法原谅!楚子航也是一样,平时高冷也就算了,在网上还这么惜字如金,给路明非解释清楚狮心会的含义是会断胳膊断腿吗?

恺撒第无数次的下定了决心,总有一天他要让这对狗男男付出代价。

潜水训练的场地是个有十几米深的水池,新换的池水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液气味。虽然事先在群里说了八点在这里集合,但是现在显然还早,恺撒远远就看见独自坐在水池边的人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这次路明非又要搞出来什么幺蛾子。

年轻人穿着崭新的卡塞尔校服,裤腿卷起来,双脚浸在水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亚洲人血统的影响,他的侧脸看起来相当年轻,甚至可以说有些稚嫩,任是谁都会难以相信这样的一个人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吧。倒不如说,这样的外表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武装,会给不知情的人以错误的印象,比起实力上的差距,更危险的还是自大和轻敌吧。

总感觉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恺撒无语地摇了摇头,向着水池边走近,然后在和男人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

对他来说,不能轻视的不仅仅是路明非的体术和力量,更有他那神奇的反射弧。虽然不觉得路明非会对他并未掩饰的脚步声毫无察觉,但如果就这样上去打招呼或者是拍下他的肩会有什么结果,恺撒也无法确定。

路明非闻声转过头来,他在校服外套里套了件t恤,似乎还是相当宽松的款式,中文说起来是叫老头衫来着?恺撒对路明非一言难尽的审美无言以对,虽然从训练的角度来看这样的造型还算方便。

他记得第一次,不,第二次见到路明非的时候他身上是带着武器的,从小刀到枪械,整整齐齐地收在风衣内侧的夹层里,倒是和执行部的装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小子说是来见楚子航,该带的不该带的东西倒是一样都不少,真不知道该说他敬业还是不动脑。更何况他还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就是t————d安全套!鬼知道路明非的性教育是从小电影上面学的,还是楚子航手把手教的,想到那样的画面恺撒就感到一阵恶寒。

现在路明非应该是把那些装备都卸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校长的要求,是个相当英明的决策,虽然路明非本身是不带恶意的,但即便只是“无心之失”,以他的破坏性来说也够可怕的了。

“你来啦。”路明非像是熟人一样和他打招呼,虽然他们的关系完全没到那种程度。“今天都要练习什么?”这副样子简直是期待上学的小孩吧,恺撒腹诽。

这么说来,路明非还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是把握不准距离感,对他来说陌生人和熟人之间的差距似乎只有认不认识这一层。和熟人的相处模式完全是狗狗的类型,就连把楚子航扑倒的行为都和把主人扑倒在地的大狗如出一辙。这一点也有些幼稚,只不过比起情商低,更贴切的说法是他缺乏概念,对他而言,恐怕只有性是不能在人前展示的东西,其他事情则是想做就做,堪称无法无天。

“你看不出来吗?”恺撒示意身旁的水池,觉得路明非再怎么异想天开,应该也不至于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们基地里也有类似这样的设施,是用来进行耐力练习的,还有使用游泳池的暗杀手法训练什么的,不过把人按进泳池里溺死的方法对上龙王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吧?”

面对一本正经瞎分析的路明非,恺撒居然有点不忍心泼他冷水,索性点头说:“别想太多,只是最基础的潜水练习,你应该知道吧,那座水下的青铜城,我们有一组人要下去。”

红发女孩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拉着表情似乎并不太情愿但也并未反抗的金发女孩的手向他们走来。

路明非正对分组的问题提出异议,这引起了诺诺的好奇心,插嘴问他:“怎么,不想和姐姐一组吗?”

“你看啊”,路明非扑腾着站起来,在恺撒身旁站直,然后一本正经地抬起手臂,双手在恺撒和自己的身高高度处比划了下,继而在诺诺和零的头顶比划了下。“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路明非放下手臂,双手平放在空中相互交叉,“一高一矮的组合才对吧?我和零一起,万一有什么在高处的地方我们可够不到耶。”

眼见恺撒居然真的托腮思考了起来路明非的笨蛋发言,诺诺翻了个白眼看着这两个笨蛋。“难道你和零一组够不到的东西,我和你一组就够得到了吗?顺便一提,按照规定情侣是不能组队的哦。”

其实是前任啦,诺诺心里默默想着,不过考虑到分手原本也没多久,感情这种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失的,姑且还按照情侣对待也不是不合理。不知道怎么的她不太想给路明非讲这件事,倒不是对小师弟有什么老牛吃嫩草的念头,恰恰相反,路明非在她眼中的形象已经基本定型为智商过犬的大狗狗了。

听到这话路明非猛地竖起不存在的犬耳,却是径直向着恺撒投去了视线,直到对方动作僵硬地微微偏头和他对上视线。这反应是超出她预想之外的,难道路明非比起自己和恺撒更熟悉吗?像他这样的精英战士不应该对恺撒明显表现出来的敌意毫无反应才对。

对视后仿佛被恺撒的神情传染了一般,路明非原本放松的表情也紧绷了起来。这俩人绝对有什么问题,不过从他们的样子来看怕是很难直接问出实情。女孩心中萌发了奇怪的念头,恺撒绝对是不会对一个刚认识的人有如此奇怪的反应的,但他又不可能遇到封闭环境中长大的路明非,也就是说——卡塞尔终于要出现第一对宿命般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紧张的气氛中性张力爆表的真·宿敌cp了吗?

可惜路明非已经有楚子航了,虽然楚子航那性冷感的程度让他和性张力这个词基本无缘,并且似乎也并不愿意回应恺撒的敌意的样子,恐怕这对cp也不会成为什么热门。

一提到楚子航诺诺就想要叹气,苏茜好几天都没回宿舍了,虽然发了消息说随时可以陪着她去旅游散心,也没收到回复。她既能理解一向温柔的苏茜如此生气的原因,也勉强能猜到楚子航不想提起路明非的理由,特殊的血统使得他被太多人所关注,另一边也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对苦命鸳鸯。从她自己的视点来看会露出狗狗眼的路明非还挺可爱,但真的建立起密切的关系来只会带来麻烦吧,和养宠物过于相似了。

一天的训练就在几个人的各怀心事中结束了,路明非默默尾随着恺撒回宿舍,像极了犯错后夹着尾巴灰溜溜跟在主人身后的小狗。

是该庆幸他至少有自己犯错的概念吗?这臭狗的主人又不是恺撒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欣慰的,也惊讶于自己容忍路明非的程度似乎远超自己的想象。果然人还是该坚守底线,否则底线被突破了一次就有无数次。

在宿舍门口揪过路明非的衣领把他推进房门,恺撒想着这次他再发疯干坏事就直接杀掉好了,关紧了房门。

“有话就说”咽下那并不优雅的后半句,恺撒后背抵在门上,看着身前的小矮子。

“师姐是你的女朋友?”路明非明知故问。

“是前女友”恺撒修正道,“一个月之前分的。”他带着几分恶意想路明非能不能听出来自己话里的意思,上次诺顿馆的暗示他都能懂,更别说这次几乎是明示了吧。

年轻人用手揪着自己校服的衣角,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我也会保护她的,如果任务是我们下潜,我会保护她平安回来。”

“为什么?”

路明非茫然地抬头看他,“因为她是你喜欢的人不是吗——”

“那我还有亲人呢,一个爸爸一个叔叔,你打算保护所有我重视的人?”

“倒也不是——”

恺撒第二次打断对方的话,这是极不礼貌的举动,他对于在无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而有些焦躁了。

“听好了,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他睥睨着其实并没比他矮多少的男人,“你想要补偿我,可是就算你怎么做,你对我造成的伤害都是不可能复原的,已经产生的伤害再怎么补救都没用。所以我没有杀你,是对你这个可怜虫心软了吗?错了,是我知道就算杀了你也不能让时间倒流,只有泄愤而已,但当我恢复理智,就会转头去痛恨那个明知道你并非罪大恶极的恶人却还杀了你的我自己。我绝不可能因为一时的冲动,一瞬间的痛快而把自己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也不打算以此站稳道德制高点来要挟你做什么,你也不必因此同情我,认为我是需要你来保护的脆弱的花朵。”

说真的,恺撒几乎能听见路明非因为自己这段话而脑中疯狂思考的声音,半晌他答:“既然这样,那不是有个词叫‘同态复仇’吗?好像你们西方之前还蛮推崇。”

说得好像中国没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俗语似的,恺撒却在此时电光一闪有了个变态的想法。

“你连死都不怕还会在乎这些?要说同等,恐怕报复要到楚子航身上才合理。“

显然路明非会被这种话激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路明非对楚子航的依赖和爱慕,刀不扎在自己身上没人会觉得痛,让路明非顺着这话的意思想一想,或许再脑补一些画面,恐怕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感同身受。

然而路明非总是能超出恺撒的预期,年轻人身上陡然升起的威压让恺撒下意识地要防卫,却因为背后就是门而根本无处可逃。

男人低垂着眼睛,额前的碎发更遮挡了视线,恺撒却分明感觉到那双眼里火一样的金色波浪。

“不要说那种话,这是我们的事,别把师兄扯进来。”

“那你倒是别一边操我一边喊他的名字啊!”

这种时候还能出言反对的除了恺撒恐怕也没有别人了,而被指责的男人则是跨步上前,把他按在了门上,恶魔一样在他耳边低语。

“既然是性的问题,那就用性来弥补好了,和那次不一样,这次我会以满足你的需要为目的来做。”

恺撒卯足了劲把男人自自己身上踢开,几乎没受到什么反抗,与此同时路明非身上那种纯粹的血统威压也消失了。

“你个疯子,你就是这么对你的爱人的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出轨,是背叛?”

某种意义上自己也是被动地背叛了爱人,这个事实使得恺撒内心一阵抽痛,或许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就算是被强迫,也无法容忍自己心里有一丝一毫的想要屈服想要接受的念头。

“师兄他,因为我随便就说了我们的关系,还在生我的气。”

这是当然的吧!要不是路明非身份特殊确实不方便公开,楚子航这样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什么区别?换作恺撒他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向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姑娘解释清楚,而非像个木头那样直到被戳穿都毫无作为。

“所以呢?他是和你提分手了,还是你们在冷战期间?”

“因为孤独,所以混血种才会寻找同类作为慰藉,在拥抱彼此的过程中感受自己的存在,我们有战斗的欲望,争夺权力的欲望,对奢侈生活的欲望,当然也有些喜欢独处自省的,不爱奢华只爱平淡的,大多是那些历尽千帆的老人。作为一个年轻人,有这一切的物欲却没有性欲,很奇怪吧?”

直到这话的末尾恺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他不明白路明非莫名其妙地要表达什么,但却直觉般觉得应该叫停这段对话。

“那天晚上,你知道我进了错误的房间,也知道我口中的师兄并不是你,对吧?但是你没有说什么,明明你一开口就能提醒那个人自己搞错了,或许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恺撒双手紧握住男人的肩膀,力度之大似乎要把对方的关节碾碎,但路明非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和他对视,眼中的金色很淡,却刺得恺撒生疼。

“而我,你觉得我不能分辨出你和师兄身材的区别吗,即便我再不清醒,也不会忘记多年训练出来的分析目标的本能,至少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某种异样感,但那天我把他忽视了。我忽略了一直被要求重视的直觉,这是平日里我绝对不会做的事情。我想了很久那是为什么,明明我满心欢喜地想要给我挚爱的人一个惊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恨我自己,比你恨我还要多,可是当来这里的任务被下达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想见到他的心不是假的,我可以为了他不惜一切也不是假的,这就是大家所说的爱情,我从来都没想过对他不忠,我只是,拒绝不了。”

那双黄金瞳的瞳孔微微扩张,但依然牢牢捕捉住对方的双眼。

“你也明白吧,每个夜晚的那种寂寞,那种骨子里漫上来的空虚,几乎要把你整个人撕扯吞噬,所以你那晚才没有拒绝我,因为你——”

“闭嘴!”恺撒低吼,他的黄金瞳也亮了,而且更耀眼,但路明非忽视了他的警告。

“你也拒绝不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就像泰坦尼克号上面的杰克和萝丝,背德的爱燃烧得那么炽热,但终究融化不了冰山,相拥相吻的那一刻有多幸福,分开双手的那一刻就有多绝望。你知道那是错的,我也知道那是错的,飞蛾也知道那盏灯会把自己的身体烧成灰烬,但那是无可抗拒的。”

“我说了叫你闭嘴”语气依然冷硬,但已经显得无可奈何。

“所以你其实很想要吧,在每一个孤寂的冰冷的夜晚,你都想着会不会有一个人可以和你分享体温,爱抚你,温柔地或者粗暴地要你,用吻堵住你的呻吟和哭泣,哪怕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不在,你还是仿佛能从床单上感受到他的余温。只是身体的交融,无关爱情,不需要任何的逻辑和理性,没有哪个自称正派的人会把这种欲望宣之于口,事实上那一晚对你来说不是噩梦,而是——梦想成真。”

“不要胡言乱语……”,恺撒移开了视线,双手不再紧握路明非的肩,而是搭在他肩上用力地攥成拳,指节通红。

“因为我们都很孤独啊,不是偶尔自己发觉的时候才孤独,而是在每一分每一秒,哪怕现在这样的时刻,都在被孤独啃噬着心脏,这就是血之哀,来自血统的……诅咒。”

坐在天台上吹着风喝着酒,恺撒却没有半点怡然自乐的样子。他犯下了无可挽回无法补救的错误,甚至还自我欺骗想要掩盖过去。比起做错事,不敢承认更让他感到恼火。

那晚的责任从三七分变成了四六分,哪怕各打五十大板也不为过,不过路明非还是很有罪魁祸首的觉悟,哪怕被恺撒按在地上暴打也没吭声。

只是打脸还不够,他一拳又一拳打向路明非毫无保护的下腹部,直到男人干呕着吐出血丝才停手。耐受能力强不代表人不会感受到疼痛,看到那张因为痛感而扭曲的脸恺撒也隐约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感,他觉得自己离疯掉又近了一步。

他摸到腰间的刀柄,只要路明非继续不作反抗,他可以毫不困难地用这把刀割开男人的喉咙,在他发热的皮肤下狄克推多显得愈发冰冷,拔刀出鞘后利刃反射着顶灯的光芒。“嘶——”的一声后,刀刃几乎完全没入木制的地板,斩断了几绺黑发。

在那之后恺撒就径直离开了,没管躺在地板上的男人,他喝够了酒吹够了冷风之后回到房间,男人连带着原本溅落在地板上的血液都已经消失无踪,只有狄克推多安静地躺在地板上,旁边地板裂开的痕迹是唯一曾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暴行的证明。

他差点忘了,路明非是专业的暗杀者,处理这种程度的现场对他来说太简单了,连个死人都没有。

第二天路明非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了食堂,换成其他人可能要肿成猪头好几天的伤势在他身上不过一晚就几乎全好了,对面还坐着个楚子航,一个深受瞩目的前辈,一个一鸣惊人的后辈,两个人之间还有着秘不可说的关系,这样的组合毫无疑问成了全食堂的焦点。

路明非把自己喝了一半的豆浆推给楚子航,对方不置可否,拿出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他。

两个人没说什么,如果不是听路明非说他们似乎在冷战,恺撒也会觉得这是长久建立起来的默契。

自从路明非入校后,守夜人提升了言灵·戒律的强度,从原本的在夜间部分放开,到了彻底不能使用言灵的程度,对于根本没有言灵的路明非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限制,倒不如说考虑到路明非的血统,守夜人的言灵未必能对他起效。

因此恺撒稍微走得近了点才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杀掉就好了。”路明非把面前的空盘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摞起来,他这个体型是怎么能吃下那么多东西的?

楚子航面带忧虑地看他,“龙王和你以前遇到的那些对手是不一样的。”

“一样的吧,”路明非歪歪头,“不是它杀死我,就是我杀死它,先生说,我们总是输在想太多,不够快就更快,不够大力就再用力,杀不死的就继续攻击,直到只活下一个。战斗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很显然这话只是让楚子航更困扰了,他长叹了口气,而路明非毫不在意地把玻璃杯推得离他更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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