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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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职业是遗书代笔，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

来找过我的客人很多，有欠下巨额贷款无力偿还的，有得了绝症不想连累家人的，也有学业和工作压力太大的，唯独是这个nv生，我至今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请问……你就是帮人写遗书的……阿月吗？」

眼前的nv孩长得眉清目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高高的束在脑後。她那套深绿se的制服穿得整齐，过膝的校服裙下露出一对光滑的小腿，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对学习很上心的乖乖nv。

「我是，」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笔记本，面带微笑的看向她，「请问你为什麽要自杀？」

「因为……」nv孩局促不安的绞着衣摆，似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我想si。」

「说一下你的故事吧。」我面不改se的说道。

nv孩名叫陈静，她出生在一个父母离异的单亲家庭。

据说，她的母亲为了逃离外婆的言语暴力，不顾举家的劝阻，执意嫁给一个在台湾留学的香港男生，然後追随着他来到香港。

却不曾想，生下nv儿以後，丈夫便很快的变心了。

因为语言不通，她无法带着nv儿在香港立足，只好把孩子带回台湾的老家。

也许是对现状的不满意吧，从陈静有记忆以来，她的妈妈就是一个脾气火爆的nv人。

只要稍有不顺她的意，她便疯狂抱怨她的前夫，顺便贬低她，用最难听的词语来辱骂她。

在陈静的回忆中，「废物」、「si猪」、「笨蛋」、「和你爸爸一模一样」等字眼，从来不绝於耳。

更有甚者，她妈妈的控制yu还不是一般的强。

b如说，她会不经nv儿的同意，便擅自修改她的志愿。

母nv俩也因此大吵了一架。

「妈，我明明记得我填的是师大附中，怎麽现在变成了北一nv？」陈静拿着录取通知书，愤怒的朝母亲大喊道。

「有什麽不对吗？」陈妈妈拿起桌上的咖啡，不以为然的说道，「你的成绩那麽好，不去北一nv念书，不是浪费了吗？」

「可是……北一nv的读书压力太大了……」陈静艰难的说道。

「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麽压力啊？别在这里瞎矫情！」陈妈妈用力的把东西扣回桌上，发出咣的一声。

「静静，听话，妈妈是为了你好啊。」她轻叹一声，「我现在让你恨我没关系，将来，你就会很感谢我的。」

而此刻的陈静，已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无理取闹的母亲。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可她sisi的咬着唇，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不许哭，不要哭，她反覆的告诫自己。

最後，她一句话也没说，便静默无声的走回房间。

这件事，成为压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更过分的是，这件事还被陈妈妈拿来做饭後谈资的话题。

听着妈妈在电话里说nv儿吵不过她就默不做声，并藉此炫耀自己的话术有多厉害，陈静不禁感到一阵茫然。

母亲ai的究竟是她，还是她的分数？

她越来越ga0不懂她的想法了。

也因为这样，她第一次有了「想si」的念头。

她更采取了一个相当激烈的做法，也就是跳海。

然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的行为被一个叫江思辰的男孩阻止了。

事後两人交换了le，江思辰亦语出惊人。

「呐，静静，」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面带腼腆的说道，「其实，你为什麽要自杀？」

「咦？」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虽然你刚才没有明说，但是……」他认真的平视着她，有些悲伤的说道，「我看得出来，那是你意图结束生命的尝试。」

「我妈妈b我念北一nv。」她噗哧一笑，「很傻很白痴吧？」

「你不傻，也不白痴。」他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今後，我一定会陪着你，与你共度难关！」

「谢谢你。」她露出真诚的笑容。

「阿月，你相信吗？

「在回家的路上，他告诉我他在建中念书，所以我的感觉，他也有过。

「他给我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指缝中的一缕yan光，虽然不多，却足以照亮我整个青葱岁月。

「从那以後，我就对他一见锺情了。」陈静幽幽的说道。

正巧，江思辰也对她有同样的感觉。

因此，在见过几次面以後，两人便迅速的确认了情侣关系。

那段时间，也确实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他们交换了许多个第一次。

第一次牵手。

第一次拥抱。

第一次亲吻。

甚至是第一次x行为。

可是，这份美好，却很快就被一个小cha曲打破了。

「那时候，发生了什麽事呢？」我温和的说。

「那时候……是我和阿辰交往的第九个月。」陈静眼神空洞的望向窗外。

「陈静，你过来。」陈妈妈平静的向她展示一枚保险套，「告诉我这是什麽。」

「这……」陈静一时语塞。

「你就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跟其他男生发生关系了。」陈妈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陈静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好可怕。”

“她就像是一只母老虎，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如果说谎被逮到的话，恐怕会再一次被抛弃吧。”

“我不想再经历这些了。”

最终，她选择了——默认。

「你怎麽能把你最美好的东西随便给一个男生呢？」陈妈妈怒不可遏的咆哮道，「再说现在的男生都有处nv情结，以後谁会要你？」

「妈，我说过了，我最美好的东西是我的将来。」陈静一字一顿的反驳道，「而且我也不算是随便给他啊，如果我将来的老公因为我不是处nv而跟我分手，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你还顶嘴啊，嫌自己不够丢人是不是！」陈妈妈怒甩了她一巴掌，「一个北一nv的学生，不好好念书，在这里乱ga0男nv关系，笑si人！你对得起我吗？」

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t会到，什麽叫做心如si灰。

一直以来，她都好像在不断的逆流而上，但是无论她怎样做，母亲都总有办法对她不满意。

回过神来，她已经爬得好高好高，可是她悲哀的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既然如此，那就用跳的吧！

「所以你想si。」我接了下去。

「对。」她点了点头。

「那……遗书你想怎样写？」我托起腮，认真的审视着她。

「我想……」她顿了一顿，「跟我妈妈说，谢谢你的养育之恩，可是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我明白了。」我叹了一口气，然後好奇的询问她，「那你有想过怎样si吗？还有什麽时候自杀？」

「咦？」她睁大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你问这些g什麽？」

「你别误会，我只是习惯见证客人的si亡。」我摆摆手，耐心的解释道，「当然如果你是在家里自杀的话，我就没办法见证了。」

「你很奇怪欸，喜欢看人家怎麽si。」她嘀咕了一下，但还是把时间和方式告诉了我。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遗书你明天就可以拿了。」

「谢谢你，阿月。」她挥手向我告别，「明天见。」

「明天见。」我也向她告别。

夕yan西下，橘hse的灯光为咖啡厅投下一个个淡hse的光晕，我打开文档，开始写起她的遗书。

陈静的遗书

妈妈：

人生一趟，遇见你是我的荣幸，可是若有来世，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想想也不意外，你ai的不是我。你ai的是考满级分的我，是考进北一nv的我，是班级排名前十的我，是年级排名前二十的我，你心目中的完美nv儿太优秀了，我做不到。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受尽了你的言语暴力。只要稍有不顺你的意，你就开始抱怨你的前夫，顺便贬低我，用最难听的词语来辱骂我。

然而，每一次我鼓起勇气向你诉说我的委屈，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以为然的跟我讲，说你两句怎麽了，别那麽玻璃心。

大人的逻辑就是很奇怪，你t0ng了我一刀，我说疼，你说没事，再t0ng你几刀你就习惯了。

也许你自己也没有发现吧，你成为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还记得我小时候因为偷改成绩而被你赶出家门吗？明明是你自己要求太高，我考不到满分就要被罚刷一百道数学题，你却反过来怪我说谎了。

这次我说实话了，承认和那个男生发生关系了，你又怪我让你丢脸了。

我的处境变得很尴尬，进退不得，好像无论我怎样做，都没办法让你满意。

这麽多年来，我累了，我真的很累了。我相信，你也累了。所以不如我退一步吧，我消失也不错啊，我不怕。

不过，尽管你伤害了我无数次，我还是想要跟你说声谢谢。

谢谢你，这十六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

但是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没能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对不起，nv儿没用。

对不起，nv儿不孝。

对不起，nv儿自私。

对不起，nv儿先走一步。

再见，再也不见。

陈静笔

第二天下午，我约了陈静在原来的咖啡厅见面。

「小静，这封遗书，你有没有想改的地方？」我拿出遗书原稿，小心翼翼的徵询着她的意见。

「没有了，谢谢你。」她接过遗书，顿时热泪盈眶，「没想到，你真的懂我在想什麽……」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对了，阿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真诚的望着我，那双灵动的眼眸忽闪忽闪的，可ai极了。

「咦？」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拉着我往外跑去。

回过神来，我们已经来到一个漂亮的海滩。

凉风吹拂，蔚蓝的天空和碧蓝的海平面连成一线。金灿灿的沙子在yan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确实是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地方。

「这里，是我和阿辰初次见面的地方。」她转过头来，笑yy的说道。

「所以你还是打算在这里自杀吗？」我有些惊异的睁大眼睛。

「对。」她微笑点头。

「你去吧。」我握了她一下，随即松开。

她一步一步的往海里走去，海水一点一点的盖过她的身躯、脖颈还有头部，最後她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呆站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冷不提防的，我和一个年约三四十岁的中年nv人撞了个满怀。

本来我也不怎麽在意，说了句「抱歉」便打算匆匆离开，却不曾想，那人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

「放手！你放开我！」我恼羞成怒的大喊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陈静的妈妈啊！」那个nv人冷笑道，「我nv儿是不是找过你写遗书？」

「是。」我如实答道。

「你是不是看着她自杀？你为什麽不阻止她！」她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我从不阻止客人自杀。」我无奈的说道。

「那怎麽行！那是我nv儿啊！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她不断的搥打着我，「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说了什麽，她才会自杀的。」

「那个男生也是，要不是我nv儿跟他发生了关系，她根本就不会走那麽早！」她喃喃自语。

「够了，」我打断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孩子已经走了，你就放过她吧。」

「放过？你告诉我什麽叫做放过？为什麽说得好像我很恐怖？我是控制狂啊？我这不是为了孩子好吗？」她连珠pa0发的说了一大串话，「你以为我一个人带孩子很容易是不是？要不是生了她，我早就过上更t面的生活了！」

「唉，」我扶额叹息，「陈静很可怜。」

「你说什麽？」她有些诧异的瞪大眼睛。

「我说，陈静很可怜。」我一字一顿的重复道，「生小孩是你个人的选择，跟她没有关系！再说，她已经够优秀了，可是你还是不断的否定她、打击她，所以她才会走上绝路的。」

「不、不是的……静静，妈妈ai你，妈妈ai你啊！你听到我说话吗？」她无助的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