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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青州派去人又有了新线索,传回燕州时恰逢陆孝在代温衾处理琐事,才知他独身一人上路,实在放心不下,也便快马加鞭追了来。

一路上陆孝给温衾处理伤口,解释自己为何突然出现在此,但温衾瞧他一直似有话瞒着。

终于在离青州还有几百里的地方,二人休憩时,陆孝终于开口了。

“义父,孩儿有一事需说与您听。”如深潭般低沉又平静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是陆孝在替温衾沐浴。

温衾身上伤势未愈,本不该碰水,奈何他向来不喜身上黏腻,便叫陆孝打了水,伺候自己擦拭清理一番。

靠坐在暖烘烘的木盆,温衾哼了一声,示意陆孝继续说下去。

可半晌也未听见那人言语,不解地转身,想瞧瞧他又在犹豫些什么。

陆孝低垂着眉眼,正仔细为温衾净背,突然的动作让他下意识抬眼望去,二人目光相接,呼吸仿佛也跟着停滞了片刻。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温衾别开目光,几日未见,孝儿似乎又英俊几分,只是简单的对视,心里竟也怦怦然。

“是。”陆孝吐息一口,将隐瞒在心里的话说出,“探子来报,义父您的身世恐怕……仍有疑点,原本孩儿前来是想劝您回燕州,但见您为此事的决心,便也作罢,只是,若您知晓真相,千万莫要委屈自己,无论您要做什么,孩儿都誓死跟随,义无反顾!”

“嗯。”没什么情绪,温衾点点头,他自然不可能因为一句“仍有疑点”就放弃追查,人都到这里了,即使是一场空,也不算白跑一趟,至少这二十多年,又再次回到故乡,他总有感觉,这次出行一定会有所收获。

二人匆匆梳洗,陆孝胸膛火热,暖得身上伤口好似也没有那么钻心刺骨,温衾靠着,贪婪又安心,很快陷入深眠。

陆孝鼻息间萦绕着的都是属于温衾身上独特的气味,他睡不着,心里飞快盘算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不知我们二人真正坦诚相见的那一日,你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绝伦的表情呢?陆孝指尖缠着温衾的发丝,打了几个卷,他冷笑一声,似乎在想象什么画面,却又低头,无限深情地在那人额头上印上个炙热的吻。

“唔嗯……孝儿……”

“孩儿在,义父安心歇息便是。”

宠溺又令人安适的话语,温衾眼皮沉重,未再多说,复又入寐。

……

“什么?你说清楚!否则咱家这就杀了你!”温衾双眼赤红,疯魔了一般,紧紧攥着面前老者的衣领,死盯着那张沟壑纵横的沧桑面容,企图从上面看出什么端倪。

“大人息怒!您息怒!草民如何敢扯谎骗您!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那老头吓得一个劲求饶,若不是温衾抓着他不放,这会儿只怕是要把额头都磕出血来以证自己清白。

“义父。”陆孝上前一步,扶着温衾另一边有伤的胳膊,示意他先冷静。

“说!一五一十告诉咱家!若有一字谎话,便将你这舌头拔了泡酒,再将你这廖剩无几的牙一颗一颗敲碎!”温衾恨不得立马将那人剖心挖肺,亲自瞧瞧他方才说出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多年根本查不到父亲的下落,怪不得自己儿时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混乱不堪,怪不得这么多年遍寻真相而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若他说的为真,那真是天大的骗局!那自己这许多年的日子,当真配得上“笑话”二字!

“天保十一年,庄帝崩逝,顺帝宗明远即位,同年夏天,陛下起兵,顺帝宗明远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很快被陛下击败自尽,我大酉才得来这许多安宁太平年,可外人并不知,庄帝崩逝之时,五皇子的母妃温氏,竟还有一遗腹子。温氏一族向来与陆氏交好,陆氏又是被废的顺帝母族,温妃害怕自己被新帝戕害,诞下麟儿后,便买通了后宫的侍卫,偷偷将孩子送回温氏父族,自己则在宫里装疯,以逃脱责难。”

老头慢慢道来这一段皇家秘辛,温衾眼里布满血丝,眼眶似是要滴出血泪来。他竟然,是老皇帝的遗腹子?!

“可新帝怎会真正放过温家?五皇子年纪尚幼,陛下封了他为亲王,却没几年就病重薨逝,温太妃在后宫疯得亦真亦假,谁也不识的,住的宫殿俨然与冷宫无异。温家因一子虚乌有之人——蔡彬贪污的案子,竟落得被满门抄斩的下场!”

“温老爷拼尽了全力,将庄帝遗腹子交给他情同手足的挚友裴惜时保全了下来,裴大人临危受命护送孩子回燕州,不料却遭了埋伏,命丧黄泉,连带着遗腹子也下落不明。”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温衾抖着声问,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头脑一阵一阵地发昏。尽管他知道,自己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先帝遗腹子,但他还是想要亲耳听到真相。

“原本按照皇室宗族规矩,这孩子名字起在‘明’字辈上,温太妃送他来青州之前,曾为他赐名‘宗明溪’,与他兄长五皇子‘宗明泽’对仗,但此姓名一出皇家断然不可再用,温老爷见那孩儿襁褓外头裹着一条青色丝绸暖被,便替他改名——温衾。”

“殿下,您便是庄帝最后一个皇子,九皇子——宗明溪!”

温衾只觉天旋地转,土崩地裂,这样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平地惊雷,炸得他耳鸣心慌、险些昏死过去!

“你、口说无凭……可有何证据?”最后的挣扎,温衾一字一句,似子规啼血、刀尖起舞。

“听说此子右腿根处,有一块赤色胎记,似一块浑圆剔透的鸡血石。”

“义父!”陆孝上前接住晕眩向后倾倒的温衾,宽厚坚实的臂膀将他稳稳圈在怀中,“义父,您伤势未愈,不易动怒,孩儿带您先去歇息。”

温衾一连深吸了几口冷气,强迫自己镇定。可这样天大的秘密如何叫他冷静?发了疯似的,挣脱开陆孝的臂弯,温衾从后腰抽出短鞭,使了浑身的力气,将这件本就简陋的木屋里的摆设悉数毁去。

若我是九皇子宗明溪,那如今坐在皇帝位子上的人,竟是我的同胞兄弟!我竟为了他……温衾不敢再想下去,却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身世,他是否知晓?

他是否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绣衣使那样密不透风的吃人之地忍受炼狱般的煎熬?南疆一战,自己差点身死异乡,他恰好如救世主般降临,是否他其实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算无遗漏的阴谋,却还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进了更加泥淖的深渊?

从无上高贵的皇子,变成流落至绣衣使的低贱棋子,又到如今人人唾弃的权阉之臣。

荒唐!荒唐!

温衾慢慢回过神,与来此时全然两样,他披散头发,身上的伤口因他剧烈的动作而迸裂出鲜血,灰青色的外裳被血色印染成黑红,像是从鬼门关里爬出的厉鬼,吃人啖血。

老头早已被吓得躲在角落瑟瑟发抖,陆孝走过去拍了拍他,指了指门外,叫他先出去。

“义父,您……打算如何?”陆孝问道。

“如何?”温衾笑起来,那神情凄然,恍惚地好似随时都会倒下,他抬手看了看掌心里的血迹,想起这些年替皇帝处理过的桩桩件件,嗤笑道:“我十几年为了爬上他的龙床处心积虑小心谨慎,他叫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尽全力处理干净,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也不惧怕那些想要杀我正道的世家贵族,就算是他明明白白告诉我,我只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想要得到他的一点怜悯全都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我也是真的想要给他当条忠心的犬。可是,可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手上沾染的血,竟源自于我有恩之人!”

陆孝沉默地搀着温衾,听他颠三倒四断断续续地诉说,从自己衣衫底下用力扯出一根布条,替他肩头不断渗血的伤口包扎。

“裴惜时,我识得这名字,正是裴兆华那个年少早亡的胞弟。裴家,裴家九族都葬在我手里了……可笑,可笑啊!”

爱他护他的,被他亲手灭杀;害他利用他的,却被他奉为信仰。这样倒反天罡违背人伦之事,饶是坏事做尽的大阉臣温衾,也难以接受。

温衾却忘了,温陆两家世代交好,温家被皇帝下令灭门,而陆家全族,却是死在他手里。

陆孝冷眼看着,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陆孝起时,温衾坐在窗边,痴愣地望着窗外。身上只松散挂了件里衣,身体却烫得吓人。

“义父,您伤还未好,又发起热,恐落下病根。”陆孝上前扶住假山一样僵持的温衾,柔声劝慰,“还是先将身体养好,再做打算。”

温衾慢慢抬起呆滞许久的眼珠,寻常日日水润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却零落尘土,变得不复清明。

“是,你说的是。”在弥天大谎中活了这许多年,又犯下如此不可饶恕之罪责,怎可自暴自弃?就算是以死谢罪,恐九泉之下,温氏一族与那些曾枉死在自己手上之人,也是要让我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的。

苦笑一声,温衾借力靠在陆孝臂弯上缓缓起身,昨日几乎未进食过什么,又在此久坐许多时辰,温衾甫一起身,就两眼发黑,差点摔倒在地。

“呵,如此十恶不赦,连身体也不愿与我为伍。”垂着头,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苍白的面容,温衾闭上眼,又睁开,浑浊的眼眸露出坚定又偏执的光,像是在绝境中迸发出一股顽强之力。

既未葬在南疆,自是还有未完成的使命。如今得知了这些阴差阳错的身世,更不可能轻易折在此处,既然往日之错早已酿成,十八层地狱必定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倒不如在这所剩无几的年岁里,放手一搏!

“孝儿,你替为父寻一个人。”温衾半躺在床上,心里快速计划着回燕州后的动作。

陆孝凑过耳朵,听完他的吩咐,又替他掖好被角,转身出去。

温衾还记得,当初自己之所以能够引起宗明修的注意,是因为自己这双与他故人十分相似的眼睛。那位故人于他而言非比寻常,这么多年,温衾不是没有好奇过,但他不论如何调查,也未曾找到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

如今他想起这件事,不再是为了更加了解那个人的内心,只剩下满心满肺的利用。

在青州养病半月,温衾收到燕州传来的密信。春闱暂时告一段落,最后的殿试将于下月初举行,距今还有十余日,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但托陆孝去做的事还未有眉目,温衾心中思忖,现在动身还是再等上几日。

春日的晚间仍有掩盖不住的寒气,陆孝披着夜色走进卧房。脱掉满是水汽寒风的外袍,又在火盆旁驱了驱浸透了骨肉的凉意,陆孝才掀开里屋的门帘,来到温衾面前单膝跪下,带来了将近一个月来最好的消息。

温衾正披着大氅伏在案头书写什么,见陆孝有话要禀,搁下笔,懒懒抬了抬下巴。

“禀义父,您要寻的人,孩儿替您寻得了。”

“哦?人在何处,快带来给咱家瞧瞧。”半月时间,温衾养好的不仅是身上的伤病,也恢复了从前的倨傲和不可一世,仿佛他仍是那个受皇帝信任、被权力和欲望熏黑了心肠的督厂厂公。

“已在前厅候着。”陆孝抬头,见温衾应允,便起身替他系好氅衣的带子,又拿了个手炉递给他,才引着温衾往前厅走去。

前厅站着一名身姿袅袅、形容清丽的女子,他肤白如玉,细如油脂,唇上涂了些不算明艳的口脂,更加衬托出她绝伦之色。一双清亮溪水般的桃花眼,似盛着一壶令人沉醉的佳酿,多看一眼,便要醉倒在她的罗衫裙之下。

“民女燕语冰,拜见大人。”女子一见陆孝扶着温衾走进来,连忙跪下行礼,姿色上乘,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疏离,虽是跪下行礼,但身形并不卑微怯懦。

“好!好啊!”温衾一见燕语冰,顿时眼前一亮,面容姣姣,声色淡漠,性子大方,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人。更重要的,是那双比自己更加引人入胜的桃花眼。

“孝儿。”温衾点点头,入座后示意燕语冰起身,又侧过头示意陆孝上前。

陆孝会意,弯腰在温衾耳边将此女的身家之事悉数告知。

燕家本是边陲永州一户小商贩,家境虽不算殷实,但也吃穿不愁,一双儿女皆是出落的仪表堂堂,求亲之人不胜枚举。

但天不遂人愿,燕家老爷一日突然恶疾,看过许多大夫也难以医治,举家上下为老爷之事四处奔波,家底也挥耗得所剩无几。

前几日燕语冰虽兄长来到青州,恰巧被陆孝派出的探子发现,这才被引到了温衾面前。

有求于人,自然好拿捏。温衾满意女子的清白身世,心中盘算着如何将此人引荐到陛下面前。

“你这姑娘一看便是有大富贵之面相。”温衾笑着呷了口茶,接着道,“你父亲之事咱家听说了,这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买卖,咱家可以允诺替你寻遍天下神医医治你父亲,但你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你可愿意?”

“只要替家父医好怪病,民女愿当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燕语冰听闻温衾之言,又起身跪在堂前,规规矩矩地给他磕了个响头,神色虔诚又决绝。

“呵呵,你倒是个孝顺的。”温衾越看越满意,开口道,“咱家可无福消受,方才说了,你可是有富贵之命,咱家问你,你可愿入宫伺候皇上?”

“什么?!”燕语冰瞪大了双眼,惊雷般的消息震得她说不出话,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能与天家扯上关系,更不提是做天子的枕边人。

“奴家身份低微,恐怕无福消受。”从来听说深宫后院是吃人不吐骨头之处,她燕家只是一介市井草民,怎配与后宫那些各个从小养尊处优世家贵族出身的小姐比拟?被人瞧不起只是最轻的,只怕一着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你便是不愿救你的父亲了?”温衾不悦,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威严,那女子到底只是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什么场面,一听温衾动怒,立刻吓得浑身发抖,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哭腔。

“不不……大人息怒!只是奴家、奴家实在是出身低劣……”燕语冰磕头辩解,染红的眼尾更是增添了一丝楚楚,任凭哪个男子瞧见了都会痴迷沉沦。

“呵,好了,咱家既这样说,自然有咱家的道理。”温衾和煦一笑,方才那股压在肩头的威严立时消失无踪,他清了清嗓子,耐下性子引诱着,“你只消回答,是不是愿意为了医治你父亲,而献出自己,成为皇帝的枕边人?”

“况且,进了宫成了娘娘,你们燕家,也会因为你而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听说你兄长也到了可入仕的年纪,若你在宫里立了足,那他往后的仕途……”

“你做了后宫娘娘,便是万人之上,吃穿用度皆是寻常人家这辈子也无法企及的珍馐,权力、金钱、名誉、荣耀全都轻而易举收入你囊中。这样一本万利的事,咱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燕语冰跪直了身体,似乎已从方才的惶惶里抽身,大着胆子仰着头,认真地望着他,问道:“大人,语冰能为您做些什么?”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向来不需过多言语,温衾对燕语冰的满意更甚。他有预感,燕语冰很快将会成为皇帝身边一块不可多得的瑰宝。

“孝儿,带燕姑娘下去好生歇息,我们来日方长。”温衾拍拍手,起身准备离去,“若你乖乖听话,咱家保你无上风光,燕家也会扶摇直上;若你心存异议,外头有的是女人挤破头想要爬上龙床,你身家单薄无势力,就算是哪日整个燕家销声匿迹,也无人知晓,更无人在意。你说是么,燕小姐?”

“语冰愿为公公排忧解难!燕氏一族唯公公马首是瞻!”先礼后兵,燕语冰听明白了,自打走进这间屋子,燕家便没有了退路,她答应便皆大欢喜,若不答应,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晓。连忙端正身形,恭恭敬敬地行礼磕头,应了下来。

“孝儿,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我们便回燕州。”温衾脱下滚热的外裳,坐在床沿,一边让陆孝替自己脱靴脱袜,一边活动了下僵硬许久的肩颈,靠在床框上闭目养神。

“昨夜听闻屋后的猫儿发情啼叫,才知你我多日未曾行周公之礼了。”

纤细乳白的玉足挑起陆孝略带胡茬的麦色下巴,足背顺着刀削的轮廓抚上那张俊朗的面庞,挑逗意味十足。

陆孝喉头滚动,侧过头,微凉的脸颊婆娑在那人细腻丝滑的足背,手上的动作也愈加大胆僭越。

随意扔掉方才替他脱下的靴袜,陆孝欺身上床,颀长的身形整个笼罩在温衾略小瘦弱的周身。粗粝的手掌自下而上地揉进敏感禁区。

温衾仰头吟哦一声,满足地喟叹,他一手揽过陆孝后颈,薄唇覆了上去。微醺的桃花眼里满是陈年烈酒,在月光的映照下似是天上星辰,明亮又让人沉醉。

饮下这杯,便忘记凡间种种,只醉心于蓬莱的桃花树下,尝尽甘露,饮遍琼浆。

如今再进寿川院,心里不免多了些怨怼。日上三竿,温衾半躺在床榻,提不起神去计划任何事。

正盯着床帏发呆,突然寝殿门“笃笃”地被敲响。

“大人可醒了?”是跟前服侍的小太监,隔着木门低声询问。

温衾懒懒应道:“嗯,何事?”

“宫里来信儿,说昨儿夜里,咸福宫的端妃娘娘薨了……”

端妃,正是卫国公裴兆华最小的女儿,当初裴家九族被灭,是皇帝特赦,免除了她的牵连。但自那时起,听说端妃就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就连自己的儿子五皇子宗文懿也拒之门外。

温衾刚回燕州两天,竟发生了这样天大的变故。

“什么?”温衾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他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掀开锦被,两三步走到门前,“哗”地一下将门打开,皱眉问道,“怎么薨的?”

“这……”小太监明显被他吓了一跳,声音抖了抖,连忙弯腰低头作揖,“宫里人只说是染了恶疾,详细的奴婢也不知。”

“替咱家梳洗,叫孝儿着人去后宫再打探一番。”温衾转身坐到铜镜前,指挥着院子里的下人都去做事。

裴兆华临死前曾求自己为裴家留后,但那时并未答应。今时不同往日,温衾从一个观棋者,变成了棋盘上一子,他想做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

陆孝进来时,温衾正站在檐廊下,颇有些不耐地扭过头等小太监替他将蟒袍的领口扣子扣好。露出的半截白皙脖颈,隐在藏蓝色蟒袍底下,显得格外扎眼。

只是巴掌大都没有的裸露,脑海里一瞬飞快地闪过许多那个人在床间的模样。调笑勾人的,慵懒妖冶的,娇嗔柔媚的,每个模样重重叠叠,最终落在面前这个人身上,变成他上扬眼尾的那一抹绯红。

陆孝登时感到一阵燥热,自他追到青州与温衾相会后,时常有些难以遏抑的情绪在心底汹涌。他明知不该任由那情愫延烧,可总有一个声音引诱他沉沦其中,放纵那些错谬肆意生长。

“下去吧。”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陆孝又恢复了往日的沉毅。他挥退了笨手笨脚的小太监,亲自伺候温衾穿好外裳。

“嗯,怎么样?”温衾见陆孝过来,配合地伸开双手,方便他替自己将腰带系好。

仔细整理好衣角,陆孝虚扶着温衾往院子外头走,边走边缓声向他禀告。

“听说咸福宫那位已绝食半月有余,昨日是卫国公冥寿,晨起召见五皇子,约莫聊了一个时辰。午后用了膳,傍晚竟亲自进膳房做了些饭菜,但只端上桌,没用过。后来推说是头疼得紧,便提前歇息了。酉时四刻,五皇子去请安,宫人进去禀报时,才发现那位早已气绝,薨逝多时了。”

“去库房挑一对上好的和田羊脂玉如意,我们去咸福宫走一趟。”温衾心下了然,果然端妃的死,与裴家倾颓有关,事已至此,做什么弥补都是枉然。既他走在这条不归路许多年,早已没有回头可言。

咸福宫肃杀一片,到处是身着素缟的宫人。按照皇家惯例,明日应举办丧礼,今日宫里自然忙碌非凡。

东殿是五皇子的住所,陆孝陪着温衾在内侍的带领下,见到了形容憔悴的宗文懿。

“五殿下节哀。”温衾行礼,听到叫他起身的话,又接着说,“给殿下挑了一对安神玉如意,还望殿下切莫太过伤心,保重身体。”

宗文懿无心与温衾攀谈,点了点头,没有开口。一对红肿的双眼,失神地望向远处,似无心又有意,穿过温衾,落在陆孝身上。

温衾看不到,陆孝并没有像其他下人一样屏息垂首站在自己身后,而是抬着头,如墨的瞳仁定定地与高座上的人对视。

“呵。温厂公倒是坦荡,不知夜半十分,睡得可还踏实?”柯云从白绸帘布后面走出,毫无保留地讥讽道,“我家殿下如今不想见到你,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

温衾不在意,见宗文懿不但没有阻止柯云的口出不逊,还起身欲走,轻哼一声,问道:“下月殿试后,陛下合该举行围猎,不知殿下是否有所准备?”

这话问的突兀,宗文懿脚步一顿,余光往温衾站定的方向歪了歪,哑着嗓子道:“柯云,送送厂公。”

柯云低声道了声“是”,不情不愿地走到温衾面前,没好气地说,“请吧,温大人!”

“殿下保重身体,奴婢告退。”温衾朝头也没回的五殿下行了礼,转而随柯云离开。

皇帝不知是自觉亏欠还是对端妃感情甚笃,葬礼皆按照皇贵妃的礼仪操办,且亲自为贵妃撰写祭文,又下令停朝两日,外人看来,陛下对这位皇贵妃娘娘的确是用情颇深。

只有温衾觉得,也许他是在心虚和愧疚。又或许,他只是在表演深情,毕竟收买人心和装腔作势,是他惯用的手法。

“燕语冰如何了?”端妃的葬礼结束,温衾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小酌,见陆孝风风火火从外头回来,眯着微醺的凤眼,扬了扬眉,问起这颗从青州带回的棋子。

陆孝见温衾脸上绯然,呼吸里夹着酒香,眉宇间净是难以掩饰的醉意。有些无奈地上前搀扶,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无奈的神情里裹挟的,还有几分宠溺。

“请的教习嬷嬷说,燕姑娘天资聪慧,许多东西一学就会,如今宫中礼仪她已全部掌握,昨日嬷嬷来见孩儿,想问问义父的意思,是否让燕姑娘再学些什么拿手的技艺?”

醉酒的温衾歪斜在陆孝身上,没骨头似的,喘着夹杂酒气的热息呼在他颈间,钝钝地笑,“呵,呵呵呵,好,好……既然是只鸟儿,自然是要有一副好嗓子的……就像好狗呢,只要主人高兴它就高兴,从来不需要有自己的心思……”

陆孝不知他在说什么,一手架在他腋下,防他摔倒,一手像哄孩子般的,在温衾后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义父,外头凉,孩儿扶您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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