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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问题专家

一八五七年的元旦转眼过去,又过了不多久,除夕也过去了,正月初一这天,练彩师站在街上,看着路上散落的通红的鞭炮残骸,自己二十岁了啊。

穿越让自己重新度过少女时代,看一看从十五岁到二十岁的这几年,堪称经历丰富,人生老上海护士鞋

八月里,正是盛夏,练彩师这一天在病房里看护病人,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眼望着她,捻着胡子乐呵呵地说:“姑娘真是个好人,这个细心哦,我脸上身上长了几个疖子,帮我细细地擦拭,又擦干,叮嘱我不要用手来挤,放热毛巾在上面,每天量体温也就罢了,还问有没有头痛,会不会打冷战,着实尽心。”

这位老先生是因为肺病住院,同时又有糖尿病,头面和身体长了疔疮,急性化脓性感染,多发于营养不良的儿童或者糖尿病人,住院已经一周时间,这几天他对本院的护士印象深刻,尤其练彩师,实在是太好了,看着就亲切,中国人,上海话虽然说得不很地道,但是也还行,况且自己也会说官话,那些高鼻梁绿眼睛的洋护士,当然对人也很好,不过看着总觉得有些隔膜,而且中国话说得也有些吃力。

练护士不仅是语言能沟通,她的技术也是好的,有两个脓疮实在是大了,热敷没能让它们自己消下去,看看冒出白头来了,阿练便拿了个小刀子,把那脓疮切开,等着那脓液流出来,又反复冲水,把里面都冲干净,最后包扎好,每天查看换药,果然便渐渐地好了。

练彩师听到夸奖,回头一笑:“老先生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护士的本职工作啊,是应该做好的。

旁边一个六十几岁的男人也笑:“哎呀,虽然是当着这个差事,不过姑娘是真的有心了,待人很热心的。”

并不是只为了赚钱,当做一个谋衣食的饭碗,那样的人倒也是做事,只是少有情感,就好像木偶人一样,练彩师不是这样,她对护士这一份工作,是充满热情的,对人是发自内心的关切,不仅仅出于职责。

本来到这时候都很和谐,然而后面这位老先生又接着说了一句:“如果谁家能有这样的媳妇,着实是贴心的,称心如意。”

真好啊,自己都看到了,对床那一位患“消渴”,阿练仔仔细细嘱咐了,少食用油腻,尽量少吃动物内脏、鱼籽、蛋黄,甜食基本上就断了吧,平时散散步,练习一下太极拳。

那位老弟说:“太极拳不会,五禽戏行吗?”

阿练便笑着说:“也行。另外经常洗澡换衣,内衣要宽松柔软,天冷了及时加衣服,谨防感冒。”

多好的姑娘,倘若有这样一个儿媳在家里,多么的让人安心,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能够照料妥当,堂上的公婆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于是老先生满含深情又是一句赞美:“就是象阿练这样的人,才是最该娶回家的媳妇啊,一家老小全都不用愁了,阿练是最会照顾人的,全家安泰啊。阿练啊,你有婆家没有?”

练彩师抿嘴一笑,说道:“老先生歇着吧,我去拿药。”

转过身来就轻快地飘走了。

两位老先生在后面看着,年轻啊,就是好,瞧瞧人家这身姿脚步,就好像一只小燕,再看看自己,走路总有些沉重,当然这也是因为如今有病在身,可是哪怕不得病,五六十岁的人与二十岁终究不一样。

医院病房里面有这样一段插曲,此时上海县城中一幢宅子里,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歪在那里,也正寻思着,他的右臂衣袖上缝了一块黑纱,这个人是本地通判崔知事,他的夫人前不久病故,自从太太死了,崔知事就觉得这心里面空啊,宅院里面也空空荡荡,眼前没个知疼知热的人,虽然有几个儿女,然而女儿嫁了,儿子儿媳纵然在眼前,终究没有那样贴心,就显得自己房里空虚。

倘若像人家那样,有个小老婆也是好的,可是自己的太太厉害,不讲“三从四德”,自己得了这个官,多亏了老泰山,在家里就难免要退让三分,太太又是个母老虎的性子,别说小老婆,就连家里的丫头,都是尽挑丑的弄到眼前来,专门要大脚,那脸是越难看越好,一个个腰都好像水桶,一看就让人想到担担子推磨,倒并不是那样人就必然粗笨,做针线活也还行,只不过看一眼就让人倒胃口,自己虽然并不是一定要个天仙,然而对着这样的丫头,实在是下不了嘴。

这一直是自己遗憾的事,如今太太没了,自己虽然也是难过,然而想到她今后再管不着自己,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好好自在一番,便把那悲痛之心减了两分,成天没事就在这里盘算。

他的大儿子崔大少是个精明的人,见自己的老爹整天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这一天便凑过来问:“父亲还在为母亲难过么?母亲已经是去了,父亲还该保重身体才好。”

崔知事随便点了点头,说:“你不须担忧我,我如今只是发愁这个家里,自从你们的母亲去了,便再没有个主事的人,整天盆朝天碗朝地的凌乱。”

崔大少一听就明白了,父亲这是感觉寂寞,想要续弦了,就觉得父亲可真行,自己的母亲故去还不到三个月,他就想着娶新夫人,这新书翻得也太快了一点,好在还有一群儿女在眼前,否则转眼能把前面的夫人忘到脖子后面去。

不过崔大少为人机灵,父亲想要如此,自己哪能拦得住?于是他便笑着说:“父亲身边也着实需要有个人照应。不知爹爹心里可有中意的?”

崔知事晃了晃头:“我一时也没想妥当,你说当初你母亲病重的时候,在雒大夫那里看到的那个练姑娘怎么样?”

崔大少心里登时就是一翻,暗道自己的爹,这算盘打得真好,练护士啊,那确实是相当的好,看样子不过二十岁年纪,长得真是清秀啊,当时自己只看一眼就记住了,练护士说不上多么漂亮,然而相貌实在太秀气了,真好像一道清泉一样,特别的脱俗。

练护士那容貌身段自然是好的,更打动人的是她的气质,太干净了,在她的面前,好像人的精神也都给水洗过一遍,心里就没办法想别的,活生生就是一幅画,说不上是美若天仙惊世骇俗的大美女,然而看着她,让人感觉从心里往外那么舒服,一颗焦躁的心都清凉了,而且说起话来也好,对人总是那么温和亲切,听着她说话,就好像一股春风吹过,风里又带了酒香,不知不觉就醉了。

哪知道父亲竟然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要说父亲的一双老眼,真的是厉害,硬是知道哪家姑娘好,而且练姑娘不仅仅是长得好,人家有本事啊,是洋人诊所的护士,倘若抬了这么一尊神像到家里,今后家中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等闲不需要请大夫,练姑娘大概都能行,听她给人讲解种牛痘,那可是头头是道,那位黄医师也不能比她解释得更好了,问到各种诊疗术,练护士都说得明明白白,所以倘若是寻常的疾病,练护士也能给开个药什么的,家里有一个懂得医道的人,就是能让人安心,爹这可真是,老婆也有了,护士也有了,两份差事,只要花一份聘礼。

于是崔大少便笑着说:“练护士是很好的,只是不知她肯不肯。”

本来是跟自己年貌相当的,然而如今爹爹想要。

崔知事本来是正在盘算,然而一听儿子如此说,登时来了精神,坐起来把手一挥:

“有什么不肯?她在那医院里,能赚几个钱?又辛辛苦苦的,我问过了,一天有半天工夫在诊所中,三不五时还要值夜班,一个月只有两天可以在家‘礼拜’,这可比当官的还累,官府年底封印一个月,过节的时候也放假,赶上皇帝万寿,普天同庆七天,把这些日子加在一起,着实不算少,只是如今长毛闹起来了,让人提心吊胆,过节也不敢那样歇着了,不过加加减减也还行。

哪像她那里,简直要把人熬干了,一天满打满算干够六个时辰,中间都不带歇气的,就看她不停地到处跑,衙门里若是不忙,还可以回家里来,她那边片刻离不得人,鞋底都要磨漏了,不知她是自己做鞋呢,还是在外面买,照她那么干,这绣鞋可是费钱。她到了这里,吃香喝辣,只要管这一家的事便好,何等轻松自在,她怎么会不肯?顶多是嫌我的年纪有些大了,不过男人年纪大些怕什么?我今年不过四十三岁,书上不是说嘛,‘四十曰强,而仕’,正是一生的好年纪,她有什么不开心?”

崔大少一听,老头子这时候开始背诵《礼记》,那里面确实是这么说的,“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按照这个说法,父亲今年四十几岁,可不是正在好时候么?按照自己的爹这个脾性,哪怕是五十岁,他也照样能扯,“五十曰艾,服官政”,虽然是有些老了,然而正是好当官的时候,所以从十几二十到五十九岁,都是好讨老婆的年龄,只有到了六十岁,才实在有些说不得了,确实有点太老,不好配人家二十岁的小姑娘。

不过也不能说爹地这些话完全就是自我陶醉——崔大少在上海作买办,和洋人常打交道,学了几句英文,“爹地妈咪”之类——自己的老子毕竟也是有些权势,家产不少,凭着这金梧桐,招个凤凰来不是纯粹发梦。

于是崔大少便陪着父亲,你一句他一句地说话,崔知事越说越来劲,巴不得马上就要找媒人来家,不过他毕竟在官场混了许多年,有些心计,定下了神,笑着说:“不忙,且等我让人再去打听打听,探一探她的底细。”

不能这么贸贸然啊,总得问一问家世,能学得这么一手护士的技术,最重要的是,她能说英文,这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又过了几天,这一天礼拜日,练彩师上午出门去了,到中午才回来,手里提着的是两双布鞋,最简单的青布软底鞋,鞋面上没有绣花的。

这个时代还没有专门的护士鞋,毕竟连护士这个职业都是刚刚开始引起重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规范化,护士鞋就更不用提了,在医院里,大家都是各穿各的鞋,不过练彩师发现,中国传统的布鞋很适合充当护士鞋,轻便柔软,走路轻巧无声,不容易惊动病人,自己也省力气,所以她在医院里,都是穿这种布鞋。

joanna她们本来是穿皮鞋,之后发现这种中国布鞋在医院里穿着很不错,毕竟她们经常要跑路,整天跑个不停,所以便也脱下了皮鞋,换上布鞋,于是在医院里,一群西式服装的护士,脚上都是中式老布鞋,风格相当独特,练彩师看着她们,不由得便想到洋人穿旗袍的画面,穿越前在网上看到过这样的照片,金发碧眼白皮肤的外国姑娘挽了一个发髻,穿着一身大红的绣花旗袍,样子那叫一个喜气。

大家一起买布鞋,便组成了团购,租界内就有布鞋店,毕竟也有中国人住在这里面,几个护士休息日相约一起过去,到那里买鞋,只是店里没有她们的鞋,因为都是天足,少有女人穿这么大的鞋,尤其是外国的女人,那脚实在是相当的大,在鞋铺伙计眼里,简直是大得离谱,所以倘若要现货,都得买男式布鞋,护士们无所谓,男鞋就男鞋吧,方便就好。

坐在咖啡馆,练彩师玩笑似的和同伴们说起,当初母亲教自己纳鞋底,beryl瞪大一双无邪的眼睛,问道:“那么lian,你能够自己做出鞋来吗?”

练彩师笑道:“理论上是可以的。”

虽然没有做完过全套,不过手工布鞋最难的是鞋底,如果学会了纳鞋底,大概就能够做出一双布鞋,缝鞋面相对容易。

只是实在是没有时间啊,练彩师可以在田圃里面忙,但不耐烦做鞋,在医院里的创口缝合就已经很饱了,回到家里真的不愿继续再缝,而且做鞋费目力,那么一点点休息时间,练彩师很想好好放松一下,所以她宁愿买鞋,此时就是买了鞋刚回来。

练彩师坐下没多久,刚喝了一杯水,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门:“练姑娘在家么?”

风炉的联想

四十几岁的邓云翘坐在房间里,转着头左顾右盼地打量,练彩师忙着在那里沏茶,真是麻烦,没有电热水壶,如果是自己在空间里,并不讲究喝茶,只要从灰堆里提出水壶就好,温热的白开水就可以喝了,可是如今是待客,总得冲一壶茶的,偏偏又是突然到来,事先没有准备,所以练彩师匆忙点火烧水,一时间有点手忙脚乱。

邓云翘笑眯眯地看着她:“姑娘啊,不用忙了,拿杯凉水我润润喉咙就成,这大热天,就想喝点凉的,解解暑气。”

这时节天是真热啊,太阳好像下火一般,地面上一切都仿佛要烤焦了一般,自己走在外面,通身是汗不说,还口干舌燥,这种时候就想一仰脖,灌一肚子冰雪水,然而邓婶也知道,那样不好,容易激到肚痛,那么便喝一碗凉水也是好的,就是从井里新提出来的水。

练彩师一摇头:“婶婶,不要喝生水。”

逃亡的路上自己都坚持把水煮熟了再喝,更何况是已经定居下来?所以练彩师一定要烧水,这一下可有些麻烦,许久不这么点火,火石火镰都有些生疏了,风炉前,练彩师本能地撮起嘴唇,差一点要去吹,好在瞬间便醒悟过来,拿起了旁边的打火石,敲击在火镰上,击出了火花,点着木炭,开始烧水。

邓云翘坐在那里摇着扇子,一会儿看看房间,一会儿又看看练彩师,和她闲聊:“姑娘今天歇着了?好容易盼到姑娘的礼拜,平日里也不好来打扰的,我今天上午已经来过一回,姑娘不在家,我到别处转了一圈,又到门前,还是没回来,我兜了几个圈子,才等到姑娘来了。”

前两天晚间也是来过的,一次是拍了半天门不见有人出来,另一回是隔壁有人走出,说这一家的女主人背了一个布包刚刚出去了,想来是上夜班。

练彩师笑道:“有劳婶婶。”

木炭上发生一点红亮的火星,终于着起来了,练彩师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烧水了,就怕点不着火,那可真有点尴尬,客人来了半天喝不上水,显得主人不称职。

练彩师将一个陶壶放在炭火上,就开始烧热水,只等冲茶,邓云翘笑嘻嘻地说:“姑娘真是个雅致人物,烧水都是用这样的风炉,恁么精精致致的。”

和大灶烧水就是不一样,想一想像是练彩师这样的女孩子,守着一个小巧的风炉来煮热水,那是多么好看,就像一幅画,如果她是扎着围裙守在灶台前,往里面填柴,又点火,放上一个大水壶,然后在下面拉风匣,场面可就粗糙多了,那可就不是洋人医院里体面的护士,而是村子里的烧火丫头,邓云翘是从上海郊区来城里,对乡村图景记忆深刻。

想到这里,邓云翘高高兴兴又夸赞了两句:“难怪姑娘是在大地方做事的,看看这手脚就是快,连烧水这种事,‘护士’做起来都比别人好看,姑娘那手好像弹琴似的。”

难怪官府的老爷看中了她。

练彩师冲着她一笑,露出两排牙齿,风炉是空间里原本存在的,陶壶也是石屋中的东西,练彩师也没有想到能够在石寨里淘到这样的物品,烧水烧饭都是在地当心啊,那么一个敞开来的大灶台,如果往时尚的方向说,是民俗风的开放厨房,二十一世纪的开放式厨房,这个时代就有了,为什么还需要这样的风炉?

不过后来她想到,大概是到山里打柴打猎的时候带着吧,可以解决在外面的食物饮水问题,加热一下干粮,或者烧一点水来喝,只不过稍重了一点,炉身是厚厚的铸铁,虽然看起来非常有质感,是练彩师偏爱的精工制造,但是背着有点沉。

倘若是杨宣娇在这里,听到她的想法,只怕又要说:“真是城里小姐的念头,到山里去哪用得着带这种东西?找一块地方,旁边垒起几块石头,在那里面点火便好,只是要小心,别烧着了周围的草地林子,山火蔓延起来不得了的。”

谁有那个闲力气,背那么一个铁疙瘩?这些娇滴滴的太太小姐在城里住着还行,倘若是到了自己的村子里,处处都是笑话。

不过风炉虽然很有古典诗意,练彩师仍然想念现代的电水壶,就是那种玻璃养生壶,自己的父亲特别注重保健,买了养生壶,下面一个小小的电磁炉,玻璃壶装了水,放在上面,接通电源按下开关,不多时水就烧开了,父亲就用那个壶来煮养生药茶,鲜木瓜、苦荞芽之类。

练彩师以为,虽然不像风炉陶壶这么有古风,不过玻璃壶晶莹剔透,也很优美的了,最重要的是加热方便,不像风炉,还得自己烧炭,炭火不是那么容易着起来的,得有引火物。

邓云翘在那里旁敲侧击,不住地探问,问她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哪里学来的本领,在医院里当护士,开心不开心,每个月赚多少之类。

这个时候水烧开了,练彩师为邓云翘冲了一杯茶水,抬头笑道:“也赚不多,不过是够生活罢了。”

房租就去了大半薪水,如果与人合租还能好些,不过练彩师想要一个独立空间,所以只能忍着肉疼付出这样的房租,另外还要支付生活费,好在空间能够提供部分食物,练彩师得以节约食品费,不过存钱速度仍然是慢,练彩师的购物计划清单又增加了一项,很想买一个小型座钟,放在空间里,就可以听报时,早上不必一定要听外面的梆子声,这样自己睡在空间里就能够安心,夏季和冬季实在不愿意睡在外面,因此练彩师便怀念手机闹钟,想定几点定几点。

邓云翘喝了一杯茶,又问练彩师的八字:“我会算命,姑娘的八字给我瞧瞧,看是怎样的命?”

练彩师笑着说:“都已经忘了。”

原本的阿彩自然是记得,不过练彩师自从穿越来之后,一直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记得是道光十七年八月初七的生日,至于时辰实在是没有费心去记,因此便只报了这个生日给她。

邓云翘掐指算了一算,笑道:“虽然不晓得时辰,不是很准,不过我看姑娘是个贵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眼下虽然还没什么,将来定能有一份家当。”

邓云翘察言观色又聊了一阵,便告辞离开了,练彩师将她送走,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位邓婶婶今天也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忽然到自己这里来了。

练彩师与邓云翘并不熟,邓云翘是住在华界,不过常往租界里跑,以为外国人的钱好赚些,她虽然不是买办,但也能介绍一些生意,外国人要买些什么,要雇佣什么人,她只要找到机会,便能给提供,邓云翘不会说外语,她打交道的那些人,要么是中国话说得好的洋人,要么就是洋人身边的中国人,邓云翘天生一张好嘴,号称“邓铁嘴”,死人都能给她说活,只可惜不懂外语,否则就是个外交专家。

有一次人家和她说起这个:“邓婶若是懂洋文,能开起一家商行。”

邓云翘乐着说:“啊哟哟,给你嘲弄死我了,我连中国字都不认得几个,哪里说得到洋文?就只这一张嘴还灵巧些,靠它吃饭。”

就因为邓云翘总来租界,练彩师在这附近看到过她几次,邓云翘也来过华人医院,是推销棉纱布的,类似于医药代表,当时和练彩师说过几句话,两个人说不上陌生,但也并不是很熟悉,哪知她今天却找到自己家里来了。

却说邓云翘离开了练彩师的家,转头一路便小跑着去到崔知事的府上,一拍门,崔知事刚好在家,他本来今天该去衙门,只去了半天,中午便回来了,这时候看到邓云翘,崔知事便乐:“老邓,你来了?可打听来了什么?”

邓云翘在崔知事家里,先是说肚子饿,在那边没来得及吃饭,练彩师已经在外面吃过了饭,在咖啡厅里吃了一块三明治,回到家里不做饭,便没有特意留饭,练彩师虽然注意待客的礼节,但还没有热情到这种程度,因此邓云翘到了下午两点钟,还没有吃午饭。

崔知事急等她的消息,便让人拿饭来请她吃,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饭食,午间剩有些冷饭,加了个蛋炒来给她吃。

邓云翘吃着炒饭,乐颠颠和崔知事说:“好亲事,好亲事,从南京出来的,这您老早知道,我今天打听到,一家人全没了,就只落得孤身一个,在那医院里做事,赚来的钱够生活,您老当然不在意那一点钱,不过这姑娘有本事,是个要强的人,将来一定能当好家。只可惜是八字忘了一半,不记得时辰,不过我拿她那剩下的一半给您老合了一下,蛮配得上,那姑娘我也给她算了,将来有一份好家当,那不就是在您老这里?姑娘命好,兴家立业,前面的磨难都已经过了,往后只等享福,您要是娶了她,家业还得兴旺,姑娘旺夫呢!”

崔知事听了,捻着胡子直乐,太好了,家里人都没了,纵然送过去十万八万的聘礼,最后少不得还回到自己的手上,说出去还是自己大方,对练姑娘表示尊重,给了这么多彩礼呢。

尤其还旺夫,自己到了四十三岁,还颇有心气,很想再发一发,以为自己还是能够再一进步,有了这么个财神娘娘相助着自己,让自己节节开花,那可真是让人做梦都要笑醒了。

崔知事又细问一些事情,那位练姑娘今年刚刚二十一岁啊,正是好年纪,配自己很是合适,自己四十岁有一个二十岁的妻子,多么的快活,老邓说,那练姑娘自己说的,虽然懂些洋文,然而中文还要学习,有时候一不留神,就会写别字,这就更有意思了,等她过了门,自己要好好教她写字,指点她练习书法,还要教她吟诗作对,诗酒风流,说出去也是风雅的美事。

得说崔知事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酒色之徒,他自幼也是用功读过书的,能写诗会填词,说到对中国古文化的了解,那水平是在练彩师之上,而且崔知事还写得一笔好字,他是非常推崇赵孟頫,自己的字写得也像这位松雪道人,赵孟頫有个如意的夫人管道升,是个才女,等练彩师归了自己,那就是另一对才子佳人,虽然练彩师未必能够像管道升那样,书画双绝,不过只要她能做几首浅显的诗,毛笔字写得好看,也就可以了,算得上是闺中的良伴,自己每天从衙门里回来,家中有这么一个人等着自己,可是多么的开怀惬意。

又听老邓说,练彩师和她讲该怎样按摩,邓云翘整天到处跑,腿疼啊,练彩师便给她说了腿部按摩,还有按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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