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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官署给那位世袭的北凉王返回了初筛通过的结果,于是月染便关停了成衣铺,带着他全部的钱票离开姜隘进了城内,住进了中街上最好的客栈。
为了行刺,就得想办法先通过监国公主的选秀。而月染看过一部五十多年前的老话本,里面写到过京城流传着一本选秀秘籍,总结了各种提问的回答方式,那话本的主角便是靠着背下了这本秘籍,伪装成破落名门的公子通过了选秀。
虽说那是五十年前的故事,即便还能买到那本选秀秘籍,也不一定现在还能适用。但月染要抓住一切机会提高自己通过的可能性,因此他在安顿好行李后立刻出发去了中街书肆。
然而等他到了中街书肆,看见最显眼的架子上琳琅满目的话本就将秘籍的事忘在一边了。
月染先是果断买了他在追读的系列新篇,又问那书肆的伙计最近有什么新书。
那伙计先是说什么监国公主推荐的学术着作《生演论》卖得极好,看月染兴致缺缺才恍然大悟:“公子,您莫不是想买空毫锥先生的最新力作《秋湖花钗误》?”
空毫锥的名号在凉郡话本爱好者中也是无人不知。月染连忙询问,才得知这本《秋湖花钗误》刚出版半月就已经在各大书肆卖断。而中街书肆刚进了一批加急再版的,还没来得及印出告示。
于是月染立刻掏钱,拎着满满一包裹的话本回了客栈的房间,迫不及待地开始看。
这本《秋湖花钗误》的内容颇为大胆,讲的是京城的名门小姐凭秋生来娇弱,一次出游时落水得了盲症,而话本的男主角玄湖是个貌美的奴籍少年,被凭秋家里买去照顾失明的小姐。玄湖见原本风姿绰约的小姐因为看不见而闭门不出,便去采了刚开放的香水月季,带回府簪在凭秋的金钗上,这样即便她看不见鲜花,也能闻到鲜活的香气。
香水月季四季盛开,玄湖为凭秋日日簪花,主仆两人因此互生情意。又因为凭秋已经落下残疾,家里安排的姻亲也告吹了,她便收了玄湖做通房,只等他怀上身孕就能以此为由向家长请求抬他当郎君。
之后玄湖很快就有孕了。然而在他告知小姐之前,凭秋的病情却突然恶化乃至昏迷。家长将她带到静禅院求大师救命,发现她是那次落水让脑中淤血凝结导致了眼疾,而现在淤血化开就要危及生命。必须要用年轻男子的鲜血当引子煎药给她服下,而家长认为是玄湖照顾小姐不周,便命人将他锁起来取血给凭秋煎药。
玄湖不知道凭秋已经不省人事,只以为取血是为了治眼睛,既心疼她受眼疾折磨,又怨恨于她明明也可以用别人的血,却要伤害已经怀上孩儿的自己。在连着两个月日日取血,一天夜里玄湖竟有些见红,找医师却无人应答,他为了保住孩儿勉强翻墙逃出了府,还是街上巡逻的勤务官将他送到了病坊。
玄湖险些小产,但在病坊保胎出来后,只听说凭秋小姐治好了眼疾,要同之前定亲的小少爷成婚了。玄湖因此误以为小姐是为了流掉他的孩儿才取他的血,于是不愿再回去,留在病坊做工还药钱,打算独自生下孩儿。
然而凭秋复明后没见到玄湖,却被家长告知他在自己昏迷后便不知所踪。但凭秋即使误以为自己遭到背叛,也不愿再娶当初因为她意外失明就毁约的无义之人,反而主动退了婚。
一日凭秋出游踏青,见到路边一位衣着朴素的貌美少年在卖一种十分艳丽的花,闻起来有熟悉的香气,才得知这就是曾经玄湖给她簪的花。这花没有什么高贵的象征,也只有普通百姓才会买,在文人墨客眼中比不上梅兰竹菊,然而却能月月盛开从不间断。
凭秋对这花颇为喜爱,于是将那卖花少年带回家娶作正室,在院里种了许多香水月季。她这行为被同僚们评价为疯癫,然而平民出身的男子却羡慕那卖花少年的幸运,香水月季也在市井流行。
而玄湖见了此状,还以为是小姐仍然念着他,于是带着七个多月的身孕去找凭秋。然而凭秋只是移情于花,却仍然认为玄湖之前是弃她而去,也不相信他腹中的孩儿是自己的血脉。因为玄湖的奴籍还在她府上,凭秋只能收留,却又要故意羞辱他,在与新婚夫郎恩爱时命令玄湖站在床边侍候,还让他挺着孕肚跪在地上给主君洗脚。
不过最终在玄湖即将临盆时,稳公检查他的身子,才发现他手臂上留了数十处取血的针疤。凭秋的家长良心过不去,才告诉她玄湖在她当初昏迷后还被关着取了两个月的血,因此他即将产下的孩儿也必然是凭秋的血脉。
由此误会解开,玄湖也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两人便重归于好,同小女儿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月染看得十分揪心,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直到看见结局圆满才松了口气。然而他又翻到最后两页后记,却见那位空毫锥先生写到原本是要让玄湖因为气血亏耗难产而亡、凭秋得知真相追悔莫及,是出版社为了销量强行要求他改变结局,顿时觉得这销量还是颇为神圣,若是不改结局,他怕是要伤心怄气到天亮了。
这话本看得月染意犹未尽,而在确定了结局圆满后,他又将其中精彩的部分反复看了多次,两天的时光就这样消磨过去。
等到了地选秀进宫,倒是省了现在的许多事……
而温雅见这小子被拆穿身份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倒是在她意料之外。不过她向来不喜欢揣测人的内心,而习惯凭事实说话。关于这叛党遗孤的刺杀计划,通过搜查物证必然能推出。
禁卫小高在浴桶里给月染罩上了浴袍,而押着他出去搜身催吐了。小刘当着主帅的面,将屋里那现任北凉王留下的衣物和包裹翻了一遍,找到了他在中街一家客栈住宿的房牌与钥匙。
这便好办了,温雅让他拿着这钥匙去京城哨所,让那边负责搜查温月染带进城里的物品。
这算是郑季?上任京城哨所勤务官统领后的写跑了之后结尾强行点题般生硬。
依照这样的参考设定复仇计划,考虑能不能复仇倒在其次,首先连他会不会半道改做其他的事都难以预测。
只是另一点让郑季?更为在意,即她一直在定期追踪自己处理过的叛党的后代,而在官方的记录中,这位年少的北凉王应该一直待在凉郡领俸禄。而如果他在两年前就已经到了京城姜隘开成衣铺,那在凉郡领俸禄的到底是谁?
好在郑季?在各地都有眼线,如今又能够接入监国军哨所电报网,于是她立刻发电报询问了凉郡的线人,并令与凉郡相邻的钺城的线人前往核实。
根据凉郡的线人所说,北凉王府的院落与私地自从十年前便变更到了前任北凉王的妻家远亲名下,但现任北凉王的户籍却未曾迁出。由此估计,温月染的那些亲戚是将他养到四五岁能写字了,便哄他出让了房产和土地的所属权。而他的身份照牒多半也被扣在亲戚手里,跳过他直接领每年发放的俸禄。
所以这孩子会带着一大笔钱独自漂泊也不奇怪:没有照牒无法自立门户,官府开设的学堂也不会收教;钱自然是前任北凉王收受的贿赂,因为洗不干净,亲戚也不敢私吞。而两年前那些亲戚大概是看他长大明了事理可能会反抗,便教唆他离开凉郡去京城找灭门仇人,才有他后面到姜隘开成衣铺的事。
这样一看,这小子只是学着话本过家家,倒让某人如临大敌,实属有趣。
只是当郑季?那边还在等着线人确认结果时,公主府里却先出事了。
原是温雅在屋里翻《大周全图》,终于找到了她需要的内容,于是加急写了一份手稿差人送到格物院院署,出来时看天色已晚,便要回皇宫里。只是她再回宫之前又想要去瞧一眼那关在偏房里的叛党余孽,结果她一进去,就看见温月染趴在桌前昏了过去,血从桌角滴下来已经在地上滩成了一片。
温雅连忙去叫了人来,由公主府的侍仆先给他流血的手腕进行了紧急包扎,而后医官也赶到了。众人忙活了好一会,又在地上找到了用来割腕的凶器,原来只是桌上茶杯打碎后的瓷片。
看这架势,温雅以为那小子已经畏罪自尽成功了,没来由地觉得心慌,然而紧接着医官便出来通知了她,说屋里的人已经醒了——幸好她发现得早,血还没流出多少,而人会昏过去大概也只是因为晕血罢了。
同时呈给她的还有那小子的遗书,字迹颇为工整,却只是写了寥寥数字:“灭门之仇,仆与君无以共存,仆愿自舍以存君。”
这让温雅不由得愣了片刻,这小子不就是为了来刺杀她么,怎么还能为了让她活着而自尽?何况若是他不行这刺杀之事,温雅也不会闲的没事找一只丧家犬的麻烦,自然不会形成“无以共存”的情况。
不过仔细一想,既然那温月染的行刺方式是用毒,那从书肆到公主府的一路两人都在马车里,下毒的机会数不胜数,而他却没有下手……倒确实可能还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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